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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春無悔的代價(一)

(2014-05-03 05:21:46) 下一個

青春無悔的代價 (一)

舒怡然

 

 引子

許多年以後,當塵雁又回到大亮山,回到掩在大山後麵的這個小村莊,她心裏一片惘然。

當初,如果她遇到的不是柳葉,不是繁華,那麽,是不是一切都可能不會發生。然而,那個“如果”是不存在的。

“小雁子,等咱們老了,一定再回到這大亮山,來看看咱們灑過汗流過淚的地方。”

“繁華哥,那咱們說好了,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

塵雁伸出手掌一擊,擊中的卻隻有空氣。

“我要是離開大亮山,絕不會再回來。一輩子都不想它,一輩子不想……”

塵雁驚叫著,“柳葉姐,是你!你在哪兒,在哪兒呀……”

 

 第一節

塵雁高中畢業那年,知青上山下鄉運動已接近尾聲。雖然如此,學校還是例行公事,給他們這些即將離校的畢業生召開了動員大會。

都什麽事兒用得著動員呢?當然誰都願意幹的事,就無需動員了。隻有那種誰都不怎麽情願幹,但誰也不能夠明確抗拒的事,就有了鑼鼓喧天製造動靜的必要。聲勢造得越大越好,麵子永遠比裏子重要,心裏不情願,那就回家自己慢慢糾結去吧,反正大家都為麵子活著。

不過塵雁和她的蜜友們,可是很少講麵子的。剛一散會,她們十來個死黨級蜜友,便呼啦一下聚到了她家裏。和往常一樣,她們高談闊論著會上好玩的人和事。嘴巴最厲害的要數鐵菊了,她模仿著工農兵大學生畢業的年輕校長,一板一眼字正腔圓,像是在詩朗誦,“同學們,知識青年到農村廣闊的天地裏,去接受貧下中農的再教育,是完全必要的。你們年輕有為,世界的未來是你們的!”說完,她還作了一個滑稽相,把大家夥逗得,肚子都笑痛了。

“哎,你說農村那麽好,咱們這位校長幹嘛心急火燎地串回城裏來啊?”

“我一看那人就想送給他兩個字,‘虛偽’。”

“沒錯,就是個偽君子!”

“唉,我說還是別罵他了,再罵,人家還不是在這兒當他的校長,還是想想我們自己吧。眼看就要各奔東西了,下了鄉我們該怎麽過啊?咱們都是女孩子,我媽整天就擔心會有這麽一天。”

平時一向不愛吱聲的欣梅,悶聲悶氣地來了這麽一句,女孩子們一下子都安靜下來。

聽她這麽一說,誰都不吭氣了。是啊,生活不是開玩笑的。

“我媽也最擔心這個了,她怕我挨欺負,又沒人管。”塵雁也小聲嘀咕著。那年月,流傳著好多聳人聽聞的關於女知青莫名其妙失蹤的故事,講的多半都是她們如何被侮辱,如何被整死,如何自殺,等等。常常聽得人毛骨悚然。

“唉,管它呢,聽天由命吧。”鐵菊打破了沉悶,“我說姐妹們,也別把農村想成地獄,沒那麽邪乎。我總覺得,這世界上還是有好人的。但願咱們姐妹們個個交好運,遇到好人。”

“對,對,快禱告一下吧,願我們都遇到好人!”塵雁和她的眾姐妹們,真的兩掌合實,虔誠地祈禱起來。塵雁的妹妹塵鴻也加入了禱告的陣容,姐姐這才注意到,站在角落裏的妹妹,一直在聽著她們的談話。

臨行前,塵雁的這十幾個蜜友,又到她家最後聚了一次。姐妹們個個聰慧能幹,居然自己動手做了一大桌子好吃的,在那個年代算得上是豐盛而奢侈的。買來的汽水就被她們當酒喝了。塵雁一向性格文靜,話語不多,但卻頗有凝聚力。她提議說,以後每逢過年過節,有機會咱們就聚一下吧。大家各奔東西,到了農村會怎麽樣,誰能說得好呢?

塵雁的話一出口,眾姐妹就互相擁抱在一起,個個淚流滿麵。雁子媽在一旁看著這群女孩子,也很傷心,“唉,哭吧,哭個痛快,把淚流盡了,以後就不會流了。”

塵雁走的那天,天灰蒙蒙的,仿佛是有雨下不來,空氣都被憋得沉悶悶的。塵雁的爸媽倆人都在單位請了假,妹妹塵鴻也鬧著要去為姐姐送行。雁子媽卻說,“別搞得那麽隆重了,離家也不遠,想你姐姐了,就讓她回來看看。”

塵雁拉著妹妹的手,“媽,讓鴻兒去吧。雖說那地方離咱家隻有一百多裏,可聽說那兒不通火車,也沒有長途汽車。想回家看看,恐怕挺難的。”

“別爭了,一起去吧。咱們的雁子要飛了,也不知道以後會咋樣。”總沒吱聲的爸爸開口了。

大家一路無語。塵雁找話茬逗爸媽說,“你們說,我象不象要被關進籠子裏了,看這隻雁子還往哪兒飛?”媽媽摟住女兒,“唉,傻孩子,往家飛唄。雁子飛得再遠,也會想家的。”

汽車來了,爸媽忙著把女兒的行李往車頂的行李架上放。塵雁的眼圈紅了,她拉住妹妹的手,輕輕搖了搖,“鴻兒,聽爸媽的話,啊……”

汽車轟鳴著噴出一股煙霧,晃晃悠悠地駛出車站。透過車窗,塵雁向妹妹和爸爸揮著手。媽媽是要陪她去鄉下的,做母親的總是放心不下,想替女兒把一切都安頓好一點。可憐的妹妹塵鴻,就那樣一直追著汽車跑,爸爸也扯不住她。淚水沒完沒了地流了滿臉,長了十幾歲,一直有姐姐陪伴,她還從來沒嚐過離開姐姐將會是個什麽滋味。

汽車越來越遠,最後變成了地平線上一個小黃點。塵鴻的腿也軟了,心裏空蕩蕩的沒有著落。她記不得自己是怎麽跟著爸爸捱蹭到家的。

推開屋門,她便一頭鑽進與姐姐同住的房間,躺倒在床上。枕邊放著塵雁讀過的小說《苦菜花》,她一頁頁地胡亂翻著。想起來倆人爭書看,她總是趴在姐姐旁邊,跟讀人家翻過去的那頁,姐姐就嘲笑她“小跟屁蟲”。現在沒人再跟她搶讀了,塵鴻忽然覺得,那些書竟也變得索然無味。

自從塵雁離家下鄉以後,媽媽常常深更半夜地醒來,一個人在黑暗中呆坐許久,然後常常地歎上一口氣。不久,塵雁就托人捎來了一封信。信是寫給爸爸媽媽的,可先就落在了妹妹塵鴻手裏,爸媽白天沒在家,她不由分說地就給打開了。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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