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卡和他的啼笑姻緣(上）

千回百轉移民路之六

 

魯卡和他的啼笑姻緣

舒怡然

 

（一）

在人前，魯卡總說他是從西西裏島來的，盡管實際上他出生於米蘭。他這樣說並非是想惹人耳目，因為西西裏島得益於影片《教父》而任人皆知。西西裏島對於魯卡的意義遠不止這些，可以不誇張地說，他與西西裏島的確是有著一份不解之緣，而這份“緣”裏，無論如何也少不了美國女孩瓊斯。

魯卡永遠也不會忘記，十幾年前的那個盛夏，就是在西西裏島，他遇到了瓊斯，她是來自美國旅遊團的導遊，一個熱情奔放富有情趣的美國女孩。那時的魯卡，大學畢業好幾年了，一直在一家小公司供職。雖然收入並不怎麽令人滿意，但是工作本身很輕鬆，沒什麽壓力，這正是魯卡求之不得的。魯卡這人生性放縱，喜歡自由，有壓力的生活比要他命還難受。可是，魯卡絕沒有想到，與瓊斯的這個不期而遇，改變了他一生的命運。

魯卡覺得自己是真的喜歡上了瓊斯，隻要一閉上眼睛，就仿佛看到瓊斯在翩翩地向他跑來。一頭濃密的黑發，一雙彎彎的笑眼，薄薄的紅唇一張一合，總有說不完的情話。這個身上流著意大利和德裔血液的美國女孩，正是令他心儀的那類女人，天然無雕飾，純情而透明。

“魯卡，我愛你！”在機場，當瓊斯不顧一切地向他喊出這句愛情經典時，魯卡自然為之心動，但是他心裏也拿不準，與瓊斯的這場一見鍾情的戀愛，到底能堅持多久。

 

（二）

瓊斯真是個窮追不舍的女孩，她給魯卡寫信絕對可以說是創吉尼斯紀錄的。那不能按天計算，也不能按小時計算，確切地說，應該是以分以秒計算的。魯卡每天都能收到十幾至幾十封瓊斯的信，幸好是電子郵件，如果是紙件，還不知道要忙壞了多少郵遞員呢。

瓊斯給魯卡的信，幾乎都是在她帶團旅行的旅途中寫的。魯卡經常毫無誇張地說，瓊斯對他的愛情，就象一座剛剛噴發的火焰山，熾熱又濃烈，那整個夏天，魯卡都被瓊斯如火如荼的愛情灼燒著。到了夏末秋初，瓊斯終於按捺不住了，她給魯卡發來了指令。

“魯卡，我病了，在帶團去科羅拉多峽穀的途中。我現在最想見到的就是你，對你的思念幾乎令我病入膏肓，也許見到你，我的病就會好了。親愛的魯卡，求你快點飛過來吧，我真的有點挺不住了！”

魯卡讀了瓊斯這封求救信，他被感動了。他怎麽能夠拒絕這樣愛他的一個女孩，而且愛到如此癡迷的境地？這是他平生第一次陷入了愛河。

 

（三）

 

魯卡終於決定到美國去，不是去短暫停留，而是去定居，去和他心愛的姑娘瓊斯一起過生活。為了這個決定，魯卡真是下了很大的決心。他不得不結束在意大利輕鬆的日子，對他來說，這豈止是舍不得，簡直就象自殺。到美國，一切都得重新開始，他申請進入了一所大學攻讀博士學位。從小到大，魯卡從來都未曾想象過自己會成為什麽科學家，這樣無奈的選擇，的確讓人感到有些滑稽。但是為了來美國生活，為了能和瓊斯生活在一起，他也隻好暫時委屈一下自己了。

倒是瓊斯把問題想得很簡單。每當魯卡若有所思心不在焉時，瓊斯總是抿嘴一笑，“嗨，愁什麽呀？實在不行就和我一塊做房地產生意，開夫妻店不是也蠻好的嘛。”瓊斯早就離開了導遊行當，做起了房地產經紀人，而且做得有聲有色，收入也相當可觀。

魯卡聽了瓊斯的話，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心裏卻暗自叫苦。女人哪，什麽時候你才能讀懂男人的心思？我堂堂一個六尺男兒，怎麽好靠老婆養著。再說，我壓根兒就不喜歡做什麽生意，不然早就去讀MBA了。但這些話，他不好對瓊斯和盤托出。

魯卡執拗地讀起了博士，搞他的建築材料研究。起初，一切進展順利，魯卡每天開車去學校，自己覺得自己儼然是半個美國人了。可好景不長，還沒到半年，魯卡感到精神上受不了了。不是導師給他難堪，他的導師是寬於待人的那一種，非常善解人意，魯卡沒什麽可說的。當然更不是瓊斯惹他心煩，瓊斯在魯卡麵前永遠都是那麽乖巧，使他連找茬發脾氣的機會都沒有。那到底是什麽使他常常心煩意亂，他自己最清楚，是他自己內心的糾結，讓他越來越承受不住了。

在美國他沒有朋友，除了瓊斯，無人可以深談；而在意大利，有一群親朋好友圍繞著他，使人覺得生活充滿了生機和期望。尤其令他無法容忍的是，美國社會激烈的競爭氛圍，還有許多美國人表現出來的工作狂，比如他的導師，整天沒日沒夜地為科研奔波，讓他這個閑散慣了的意大利人百思不得其解。難道生活的樂趣就隻在於這麽拚命地無休止地工作嗎？

魯卡無時無刻不懷念他的故鄉，他甚至時不時地思念起正宗的意大利美食，在美國他尋找不到。他住的那個城市也有意大利餐館，可那裏做的飯菜，也能稱得上是意大利food嗎？魯卡深深地搖頭，他不喜歡美國，他想回家。

就在那年聖誕節的晚上，他和瓊斯從教堂回來，魯卡突然抓住瓊斯的手，“瓊，你真的愛我嗎？”

“傻瓜，這還要問嗎？”瓊斯一臉狐疑地盯著魯卡，以為他出了什麽問題。

“那就跟我一起回米蘭去，我求你一次，就這一次，好嗎？”魯卡象孩子一樣的眼睛，緊盯著瓊斯，生怕會被拒絕。

瓊斯愣住了，魯卡給她出的這道考題，比聖誕老人的還要難。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