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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情結係列之三
閑話黛玉情結
舒怡然
去過北京恭王府的人,一定會記得那裏麵有個瀟湘館。它就在中國音樂學院院內,現在已經成了國家重點文物保護之地,想進去參觀要買門票才行。
去瀟湘館最好的季節應該是春天,當新綠才上柳樹梢,翠綠的竹子也發出了新芽,漫步於瀟湘館曲曲折折的彩漆畫廊,你仿佛真的置身於紅樓夢境,依稀仿佛能夠聽到金陵十二釵吟詩作畫,追逐嬉笑於亭台樓閣。每次徜徉於瀟湘館,坐在青竹綠柳之間,總有一種如夢如幻的感覺。
流連於瀟湘館,自然而然地會想起林黛玉。有一個問題便常常縈繞在心頭,黛玉之美是不言而喻的,她究竟美在哪呢?無數紅學家曾就此撰文,高手如雲,弘論無數,引經據典,可謂眾說紛紜。以我之見,其實問題非常簡單,黛玉美,美就美在黛玉淚。看看曹雪芹對林黛玉的描寫“嫻靜時如姣花似水,行動處似弱柳扶風”。再看黛玉每每出場,總是人未露麵淚已濕襟。
黛玉淚的魅力就在於,她亦真亦幻,因其真而令人動容,因其幻而令人想象。黛玉淚打動的不僅是男人的心,善良的女人也會陪她流淚。黛玉淚不嬌柔造作,來有因去有果,而且總是來得恰到好處。比如葬花吟那一段,堪稱是曹雪芹的絕筆。人都說紅樓夢經典,經典就在於塑造了象黛玉這樣經典的形象,柔弱才女的典型寫照。
我十六歲時讀過《紅樓夢》,隻讀過一遍,有些似懂非懂。但是越劇《紅樓夢》卻不知道看過多少遍,真有些百看不厭。尤其喜歡王文娟飾演的林黛玉,我那時覺得王文娟就是林黛玉,而林黛玉也非王文娟莫屬,這大概就叫作粉絲的魔力吧,不知不覺就成了王文娟的粉絲。
最好笑的是,我居然還愛屋及烏,因為喜愛王文娟,便也不由自主地喜歡上了她的先生孫道臨。文革後開始解禁文革前拍的那些老電影,孫道臨主演的《家》,《永不消逝的電波》,《早春二月》,幾乎都成了我的最愛。當然,我最鍾愛的還是王文娟演唱的“葬花吟”。
王文娟扮演的林黛玉,不僅扮相與我想象的黛玉完全吻合,而且一顰一笑都透露出一股神韻,可謂形似神更似。後來陳曉旭在電視連續劇《紅樓夢》中飾演的林黛玉,清秀俏麗有餘,但卻欠了些古樸典雅,總感到有某種缺憾。也許是我經年培養起來的王文娟粉絲情結在隱隱作梗,因為陳曉旭也確實演出了黛玉個性的另一個側麵,刁鑽任性卻不失調皮可愛,喜怒無常卻又一往情深。
談起黛玉,就不能不說寶釵,因為人們總是喜歡把她們倆對比著看。一個清高自憐,不諳世事;一個入世隨俗,通情達理。在現實生活中,寶釵的性格恐怕更討人喜歡一些,即便對於男人來說,也同樣如此。有哪位男士喜歡整天對著一位動不動就哭哭啼啼的淚美人呢?就算她是個絕代佳人,那也足夠讓男人消用不了啊。
不過有一類女孩兒倒是很會拿捏這種黛玉情結的分寸,以前在國內工作時就遇到過不少這樣的女子。不管是工作還是生活中遇到麻煩,她們總會在最恰當的時候顯示一下女人之弱,倒不一定非要哭鼻子抹淚,有時,就是那樣一些微小的動作表情,幾句有意無意的細語微言,也足以傳達女人之弱了。她們把玩得恰到好處,足以引起男人的同情憐憫之心。大概這個世界上男人的天性就是同情弱者,是不是這樣,隻有他們自己心裏最清楚了,有道是英雄為美人而生嘛。
我這有點俗人解讀紅樓的味道。其實,對於現代社會裏的一個現代女人來說,黛玉情結已經沒那麽靈驗,不是女人不稀罕什麽黛玉淚,實在是懂得惜香憐玉的寶玉式男人越來越少了。眼淚是救不了女人的,每個女人都明白這個道理。
2011 年 3 月 10 日修改
附:黛玉葬花詞
花謝花飛花滿天,紅消香斷有誰憐?
遊絲軟係飄香榭,落絮輕沾撲繡簾。
閨中女兒惜春暮,愁緒滿懷無釋處,
手把花鋤出繡閨,忍踏落花來複去。
柳絲榆莢自芳菲,不管桃飄與李飛。
桃李明年能再發,明年閨中知有誰?
三月香巢已壘成,梁間燕子太無情!
明年花發雖可啄,卻不道人去梁空巢也傾。
一年三百六十日,風刀霜劍嚴相逼,
明媚鮮妍能幾時,一朝飄泊難尋覓。
花開易見落難尋,階前悶殺葬花人,
獨倚花鋤淚暗灑,灑上空枝見血痕。
杜鵑無語正黃昏,荷鋤歸去掩重門。
青燈照壁人初睡,冷雨敲窗被未溫。
怪奴底事倍傷神,半為憐春半惱春:
憐春忽至惱忽去,至又無言去不聞。
昨宵庭外悲歌發,知是花魂與鳥魂?
花魂鳥魂總難留,鳥自無言花自羞。
願奴脅下生雙翼,隨花飛到天盡頭。
天盡頭,何處有香丘?
未若錦囊收豔骨,一杯淨土掩風流。
質本潔來還潔去,強於汙淖陷渠溝。
爾今死去儂收葬,未卜儂身何日喪?
儂今葬花人笑癡,他年葬儂知是誰?
試看春殘花漸落,便是紅顏老死時。
一朝春盡紅顏老,花落人亡兩不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