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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雪,一個冬天的童話
對我來說,江南那是一個充滿神奇的地方,從古典詩詞中我認識了她。
讀杜牧的《江南春》
千裏鶯啼綠映紅
水村山郭酒旗風
南朝四百八十寺
多少樓台煙雨中
透過詩人的筆端,我看到了沐浴在春光裏的江南,到處紅花綠樹,鶯歌燕舞;依山的城郭和迎風招展的酒旗,令人心馳神往。而另一幅畫麵所描繪的金碧輝煌樓宇重 重的寺院,掩映於朦朧的煙雨之中,更給人一種深邃神奇和撲朔迷離的感覺。看江南美景,真是山重水複,柳暗花明,色調錯綜,層次豐富。難怪才有詩人白居易那一名句:“日出江花紅勝火,春來江水綠如藍,能不憶江南?”
然而,少年時終究沒有到過江南,對於她的一切,隻是遐想,如夢一般的遐想。而 有一個人,他使我的江南夢多了許多真實的色彩和超乎夢境的感覺,他就是我的初中語文老師,尹老師。
人都說一方水土養一方人,或許認識一個地方最直接的方式,莫過於認識從那兒出 生長大的人了。尹老師是我認識的第一個江南人,他是蘇州人。記得他戴一副黑色細絲邊眼鏡,舉止儒雅,說起話來慢條斯理,與急急火火的北方人性格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尹老師講課從來不看教案,他好象把講的課文都裝在了心裏。他不喜歡分析什麽中心思想,段落大意,倒是特別愛好朗讀課文,而且是由他自己朗讀,我猜想他大概是覺得別人都不可能像他那樣,用聲音表達情感準確而傳神。他那抑揚頓挫的男中音,的確很適合朗誦,尤其是意境優美的散文。
還記得他朗誦魯迅的散文《雪》,他以低沉的語調開始,“暖國的雨,向來沒有變過冰冷的堅硬的燦爛的雪花。博識的人們覺得他單調,他自己也以為不幸否耶?江南的雪,可是滋潤美豔之至了……”我們聽得入神,竟忘了窗外正紛紛揚揚飄灑著鵝毛般的雪花,心中不免向往起江南的雪來,渴望去體驗她的滋潤和柔軟,那究竟是怎樣的一種雪呢?一定是不同於我們朔方的雪,“永遠如粉,如沙,決不粘連”。人,對於自己從未經曆過的事情總是充滿了好奇和神往。那時的我,到底也沒能理解魯迅這篇散文《雪》的深刻寓意,這不能不說是尹老師的過錯。是他的思鄉情結,是他對江南雪滿懷深情的描繪,激發了我的想象力,使我竟迷戀起江南的雪,而忘卻了朔方的雪才是堅韌蓬勃的象征,才稱得上是雨之精靈。
沒讀懂《雪》也罷,但我們卻是曉得了尹老師的心事,他很想念故鄉,他總是情不自禁地追憶江南。每天下了晚自習,走過他的辦公室,經常會聽到他吹奏的《春江花月夜》,那笛聲悠揚溫婉,如歌如訴。後來聽我們班主任講,尹老師的父母都是蘇州人,屬於早年參加革命的知識分子,解放時服從組織分配留在了東北。可尹老師的童年卻是在蘇州度過的,長到十歲才到東北與父母團聚。童年的記憶是深沉而久遠的,她會對人的一生產生影響。在我上高中以後,聽說尹老師還是回了蘇州。江南的魅力終歸是抵不住的誘惑。
誰都不可否認,江南的美,是一種陰柔之美。她總離不開小橋,流水,人家;她總斷不了絲竹管樂的淼淼之音。江南的雨總是朦朦朧朧的,江南的雪也是玲瓏剔透的。然而,沒有陰柔又怎麽能顯出陽剛?沒有江南的細膩柔和,又哪來塞北的粗曠剛烈?所以,任何一種形式的美,總是於比較中形成的。相對意義的美,才更有層次感,也更耐人尋味。
就象尹老師,在白雪飄飄的北國,卻為我們勾勒出一幅江南雪的美景。那仿佛是一個冬天的童話,留在了我記憶的深處,流入了我的江南夢,很深很遠……
2010年 11 月 29 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