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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妮未了的中國夢
舒怡然
認識簡妮是在吉姆的婚禮上,那是兩年前九月金秋一個周末的下午。吉姆的婚禮和許多美國人的婚禮一樣,是在教堂舉行的。前來參加婚禮的人當中,除了他和新娘的父母親戚以外,還有他們的朋友和同事。在結束了新婚儀式之後,接下來是在教堂的後花園舉辦的酒會。這也是我最喜歡的部分,因為一來可以自由地和朋友聊天,二來還可以品嚐各種各樣的葡萄酒,葡萄酒可是我的最愛嗬。
我端著斟滿了紅酒的酒杯,正琢磨著找誰聊聊天,隻聽耳邊響起一個沙啞的聲音,“你是中國人嗎?”那講話人用的是中文,使我不自覺地一驚,我回轉身一看,見一位有著金黃色頭發,看上去有四十歲左右的女人,正衝我露出淺淺的微笑。
我也衝她一笑,說:“是啊,我是中國人,你怎麽會說中文呢?”
她略微靠近了我,仍然帶著沙啞的嗓音說:“我叫簡妮。對不起,我講話聲音大不了,隻好衝你‘喊’了,希望你不介意。”
“咳,我怎麽會介意呢,遇到你會講中文和我聊天,高興還來不及呢!”我說的是實話。
即使簡妮在“喊”,她的聲音聽上去還是十分的微弱。但我有一種直覺,簡妮一定有故事想告訴我。我們走到一張桌子邊,坐下來。我仔細打量起簡妮,她中等個頭,臉上沒有什麽地方會格外引人注目,可是她的那張臉,卻透著一種聖潔的光,是讓人看了會感動的那種聖潔。
簡妮輕輕地告訴我,她有病,正在接受治療。她得的是帕金森綜合症。我大吃一驚,據我所知,這種病是老年人易患的疾病,年輕人,即便是中年人得的也是為數不多的。可是七年前,簡妮就偏偏得上了這種病。
簡妮帶著沙啞的聲音,斷斷續續地給我講了她的故事。二十年前,她大學畢業剛剛工作兩年,公司接到一個特殊的項目,與中國合作搞水處理的研究和開發應用。這個研究項目需要到中國四川和陝西實地取樣,然後與中方合作分析研究。她有幸被選入研究小組,常駐四川綿陽和成都。
在四川她一呆就是十三年,漸漸地她開始喜歡上了那個地方,她不願意離開。公司幾次征求她的意見,如果她願意回到美國,她可以隨時回來。可是,十幾年了,簡妮於不知不覺中已經愛上了中國,她學會了一口地道的中文,結交了許多中國朋友。她甚至開始打算在中國安家落戶,如果有緣能遇到她的那另一半。她的中國夢越做越深了。
可是就在這個時候,她被檢查出來,得了帕金森綜合症。簡妮絕望了,病魔擊碎了她所有的夢想。她哭她喊,都無濟於事。公司隻好讓她回到美國來醫治,在此期間,她的中國同事和朋友給了她莫大的關心安慰和鼓勵,漸漸地她平靜了下來,不得不正視這個嚴酷的現實,雖然是萬般無奈。直到現在,她仍然經常會收到來自中國的信件和電郵,那些純樸善良的人們依舊惦念著她。
故事講到這裏,簡妮抬起了頭,她的栗色眼睛裏閃動著亮晶晶的東西,她忍住了,沒有哭。“你知道我現在在做什麽嗎?我做著一件十分有意義的事情,在我們當地的學校教孩子們學中文,這是我唯一能夠聊以自慰的了。前幾個月,汶川發生大地震,我就參與我們那教會組織的募捐活動。能夠為四川人做點什麽,我真的很高興。他們都是好人,我永遠都忘不了,在我剛剛得知自己的病情,痛苦不堪的那些日子,是他們的真誠善良感動安慰了我。”說到這裏,簡妮還是忍不住流淚了。簡妮的故事,還有簡妮未了的中國夢,深深地感動了我,我不知道該說點什麽。
這次簡妮來參加吉姆的婚禮,是作為新娘的伴娘而來。她和吉姆的新婚太太是好友,她告訴我,新娘結婚禮服上那些精美的飾品,還有新娘戴的珍珠項鏈,都是她親手製作的。我不覺驚歎,難怪我初見新娘佩戴的項鏈,感覺到一種別致的美,原來是出自簡妮的巧手啊。
說到這裏,簡妮拉起我的手,說:“來,讓我給你介紹一下我先生。”她帶我走到一位中年美國男子麵前,那人看上去很嚴肅,但對簡妮卻是充滿了關愛。他一個勁兒地叮囑:“簡,別講太多話,會累著的。”簡妮衝我作了個鬼臉,不無嬌嗔地說:“他總是這個樣子,把我當個小孩子。”
在婚宴結束,我們準備離開的時候,簡妮特意過來與我話別,她執意要送我們出門,還風趣地說:“我知道中國有這個傳統,送君送到大門口,表示我們情誼篤深。”說完,她便走過來和我熱情地擁抱。那一刻,我感到了有一種力量,在支撐著簡妮。她熱愛生活,她熱愛生命。那種力量來自何方呢?是神,還是她內心深處的愛?
我一直都會為簡妮祈禱,願她終有一天會甩掉病魔,願她健康快樂地好好生活著。我更期盼著現代醫學會有突飛猛進的發展,早日攻克治療帕金森綜合症這道難關。
簡妮,願你永遠快樂!
2010 年 11 月 28 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