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家教遇到的“少年維特”（上）

做家教遇到的“少年維特”（上）（原創小說）

舒怡然

 

暑假返回校園的第一個晚上，小鈺就敲開我宿舍的門。

“哎呀，你快幫我一個忙吧!”，

“什麽事兒啊，瞧你心急火燎的。”我不緊不慢地問她。

“你能替我去頂個位置嗎？”

“什麽好位置嗬？還想著我哪，該不會是去排球隊做你的陪練吧？”小鈺是我們校排球隊的主力隊員，打二傳的。

“哎呀，別開玩笑了，人家都快急死了。說真格的，你願意做家教嗎？”

“什麽？教小孩兒嗬，你找錯人了。我這麽不愛講話，哪像你，跟話匣子似的。快別來難為我了。”我認真地說。

小鈺一聽我一口回絕，不容置疑的口氣，就急了。“不是讓你教小孩兒，是個高中生，上高二了。那孩子挺聰明的，他父母對他期望特大。他爸爸是我爸的老同學。”

“你們關係這麽近，那你應該接著教他才對，怎麽好好地想不幹了？”我納悶地問。

“唉，我男朋友最近病了，周末我要陪著他，所以……”

這個我知道，小鈺正和中文係的一個研究生火熱著呢。可是，我心裏還是在打鼓，不是謙虛，我是真的有點不適合做老師，更別說做家教了。

“人家給的條件很好嗬，每月五十塊，隻要去三次就行。我知道你並不在意那點錢。就算幫我個忙，還不成？嗨，還猶豫什麽呀，快答應我吧，你不答應，今晚我就賴在這兒不走了。”

小鈺這人哪，就是有這本事。憑她的三寸不爛之舌，沒有辦不成的事兒。這不，禁不住她一番纏磨，我隻好答應她先去試一個月看看。

 

星期天，按照小玨給的地址，我坐上無軌電車。因為是午後，車上沒有幾個乘客，我找到了一個靠車窗的位子，坐了下來。這可是我第一次走出校門去“工作”，心裏總感到不踏實。不自覺地又掏出小玨給我的那張紙條，上麵寫著那家的地址，電話，還有那孩子的父親的名字，何運輝。

小玨這個馬虎鬼，怎麽沒寫我要教的學生的名字呢？她跟我提了一句，我沒留意，給忘了。算了，不管他了，等到那不就知道了。

 

下了車，很順當地就找到了那地方。這是一個研究院的家屬宿舍大院，何家住在最裏麵的一座六層的宿舍樓，我爬到三層，看了一下門牌號，就是這了。

 

“嘟嘟，嘟嘟”我輕輕地拍了兩下門環，便聽到裏麵發出唏唏嗦嗦的聲音。門開了，站在我麵前的是一位五十多歲的中年女人，她微胖的身材，臉色偏黑還有些雀斑。她上下打量了我一番，然後爽朗地說：“你就是蘇老師吧？小玨打電話給我說了，快請進啊！”

我走進客廳，環顧四周，這是一個三居室的公寓，一看就知道，女主人是個極愛幹淨整潔的人，客廳雖然不大，卻收拾得井井有條。“唉，你看，我都忘了做自我介紹了，我姓李，你就叫我李阿姨好了。”李阿姨端著一盤切好的西瓜，嘴裏說著話，走進客廳。她的手真叫麻利嗬，她招呼我吃西瓜。

看出來我有些左顧右盼，李阿姨趕緊說：“嗨，蘇老師，先不著急。我把情況跟你說一下，你心裏好有個數。我們何迪是個獨子，雖說我們也沒有特別寵他，但畢竟是一個孩子，凡事依著他，慣了。他爸爸在編輯部是總編，整天不著家，大忙人一個。我呢，在研究院工作，談不上忙，但總是被單位那點事兒栓著，分不開心。這不，眼看著明年就要高考了。上學期結束時，何迪的班主任找我談了一次，很嚴峻嗬，他要是不努力，明年恐怕是要名落孫山了。所以，我和他爸爸商量了一下，想給他請個家教，補習補習，也許還有救呢。”

李阿姨說到這裏，把話頭打住了。用探尋的目光看著我，“蘇老師，聽小玨說，你是係裏最出色的研究生，又特別有耐心，我把何迪交給你，也就放心了。”

聽了李阿姨的話，我不但絲毫沒感到高興，心頭反而跟壓上了一座大山似的，有點喘不過氣來。天哪，別人指望上我了。我有那麽大本事，保證何迪明年高考不落榜嗎？再說，我也不了解何迪這個男孩子，他的問題到底出在哪裏。

李阿姨見我一臉的疑惑和躊躇，就又接著說，“蘇老師，你別耽心費用的事，隻要有作用，我們寧願再多出點學費，也沒問題。”

“李阿姨，您想到哪兒去了。我不在意錢，我是耽心，我並不曉得何迪的具體情況，萬一教不好，耽誤了他。”我有些著急地解釋說。

“噢，蘇老師，你也不必壓力太大，咱們一起努力，你說呢？”李阿姨的口氣裏充滿了懇求，我還能說什麽呢？可憐天下父母心啊！

“對了，該去見見你的學生了。”李阿姨起身帶我來到一間臥室門前，大聲說：“何迪，蘇老師來了。”

門打開了，站在我麵前的這個男孩，比我高出去一個頭。他留著很長的頭發，後麵的都披到了肩上，與外麵酷熱的天氣很不相稱。“你好，蘇老師。”何迪向我打了聲招呼，他的聲音很有磁性。我掃了一眼他的房間，隻見牆上貼滿了歌星足球明星的彩色照片。不用問，他也是那種粉絲一族。

“何迪，跟蘇老師談談你的情況，啊？”李阿姨說完，把門隨手關上了。

“嗨，我媽呀，就是這樣婆婆媽媽的，她一定又把我給數落了一番，對不對？”何迪拉過來一條椅子給我，有點大大咧咧地說著。

“沒有，你媽媽對你寄與的希望很大，你不覺得嗎？”

“就是太大了，我壓得慌。蘇老師，是不是考上大學就能想幹什麽，就幹什麽了？”何迪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

我第一次這樣麵對麵地教一個學生，看得出來，他並沒有把我放在眼裏。隻不過出於禮貌，還有迫於他父母的壓力，他是不得已坐在這裏聽我的。我腦子在拚命地搜刮，極力想找出個辦法來，打消他的那種抵觸情緒，好好聽我講解今天該複習的內容。

“蘇老師，聽小玨說您的文章寫得很棒，可是您知道嗎？那對我沒用。我爸爸是鐵定了讓我考理科。別看他自己是個總編，可是還看不起拎筆杆子的，您說逗不逗？”

我被何迪的話說得臉一陣白一陣紅，竟無話回應他。何迪也覺出來自己的話說得太輕率，何況我們隻是初次見麵。尷尬了一會兒，我恢複了平靜，對何迪說：“你父母請我來做你的老師，我的職責就是幫你複習功課，要是你有什麽意見想法，等我們做完功課再聊，你能配合嗎？”

何迪用那雙還帶著許多稚氣的眼睛看著我，無奈地點了點頭。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