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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之心誰知曉(下)

(2010-04-09 08:02:22) 下一個

少女之心誰知曉(下)

舒怡然


待韋靜跳下那輛無軌電車時,天已經擦黑了。這就是深秋的北京,太陽剛剛落山,天色便很快暗淡下來。

韋靜背著個大書包,不停地用腳踢著人行道上散落的小石子兒,耳邊卻一直響著蘇老師的聲音。“那張紙條並不重要,你別擔心了,我替你保存好了。隻是,你現在的心思有點讓人擔心哦,明年就要高考了,要是萬一有個差錯,你媽媽會很傷心的,你說是嗎?”

唉,我也沒做錯什麽呀!就是想幫幫同學唄。得了,你騙誰啊?難道你不喜歡他?那為什麽每天回到家,滿腦子全是他的影子。他病了三天,你三天就跟丟了魂似的,無精打采。唉呀呀,韋靜,你這是怎麽了,婆婆媽媽的。你就承認了你有些愛上他了,噢,天哪,怎麽敢想這個字,媽媽知道了,還不給氣個半死。韋靜就這樣自說自話地往回家的路上走著。

走著走著,她忽然停了下來。路燈下那個她熟悉的削瘦的影子,在那裏晃動。這不是楊立峰嗎?韋靜快步走過去,“你怎麽在這兒站著?”

“我在等你。拿回那張紙條了嗎?”他好象很擔憂。

“嗨,沒有。不過你也不要擔心,蘇老師她不會出賣我們的。她為我保管著,我還更放心呢。”韋靜故意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大大咧咧地說著。

倆人在昏暗的路燈下慢慢地走著,誰也不想走得太快。“都是我不好,給你添亂了,以後你不要再管我了。”楊立峰說這話時,他似乎已經憋了好久。

“你胡說什麽呀,添什麽亂啊?我真心想幫助同學,犯了什麽錯嗬?”韋靜顯得有點氣惱。

楊立峰忽然收住了腳步,他一把抓住韋靜的手,把她拉到了靠近人行道邊的一棵大樹下。“我求求你,韋靜,你不要再可憐我了。老天他不想讓我好,我認了。我不想拖累你,更不想毀了你。我願意看到你安心地準備高考,考上重點大學,實現你媽媽的夢想,也是你的夢想。”他一口氣把這些話說完,好象很累了,累得有些氣喘。

“你攥疼我了。”韋靜把手抽了回來,“誰可憐你了?我是為你好。別老是那麽悲觀,明年夏天你不會再犯病了,真的,我為你祈禱過的,上帝會放你這一碼,讓你安生地參加高考,你信不信?”韋靜說著,舉起她的小手指,在楊立峰麵前晃動了幾下。他無奈地搖了搖頭,把頭低下了。

等他再抬起頭來,見韋靜正盯著他,她的眼睛亮亮的,充滿了自信,還有那麽一絲驕傲。
你哭了?”她看到了這個比他高出一頭的大男孩,那雙眸子裏閃著亮晶晶的東西。倆人就那樣互相看著,仿佛在讀著彼此的心,空氣如同凝固了一般。

“送我回家吧,我冷。”韋靜輕輕地說。一高一矮的一對影子,在路燈下緩緩地向前挪動著……

 

第二天一下了早自習,徐老師就把蘇虹叫到了她的辦公室。徐老師矮胖的身材,看上去五十多歲的樣子,臉上長著很多雀斑,密密麻麻的,使她那張本來就嚴肅的臉,又多了一些裝點。

她不緊不慢地問蘇虹:“蘇老師,有同學跟我反映,昨天考試的時候,韋靜給楊立峰傳遞紙條,有這事兒嗎?”

蘇虹似乎早有準備,她也不緊不慢地說:“嗯,是有這回事兒,不過,那紙條上也沒說什麽,就是告訴他不要慌張。”

徐老師顯然並不滿意蘇虹的答話,她緊接著又跟了一句:“那紙條還在嗎?”

蘇虹搖搖頭,“叫我隨手給扔了。”

徐老師站起來,略顯不快地說:“蘇老師,不是我批評你,你還年輕,不懂得這中間的分量。一張紙條是沒什麽了不得,可是它反映了這些孩子的心思啊。明年他們就要參加高考了,我們應該對孩子還有他們的家長負責任啊!”

蘇虹也好象意識到事情沒那麽輕鬆,但她也不願意再改口。於是就緩了緩口氣,說:“這個我也知道。我已經找她談過了,她也認識到了。徐老師,我覺得這件事鬧大了,對您對我們班都不大好吧?”蘇虹話裏帶話地說。徐老師當然明白她的意思,她頭上可是頂著市模範教師的桂冠啊。

紙條事件就這樣平息了。可是,沒過兩天,蘇虹卻接到了韋靜媽媽打來的電話,又是詢問紙條的事。唉,這人是怎麽了,不就是一張小小的字條嘛,至於這麽嚴重嗎?蘇虹心裏不免有些惱火。而且這些話又是怎樣在背後傳播的,看上去安安靜靜的班級,安安靜靜的學生,怎麽背地裏卻在搗鬼,真是不可思議。

蘇虹的實習生活終於結束了,在總結會上,徐老師還是不點名地批評了紙條事件,蘇虹知道自己理虧,唉,誰讓自己心太善了呢?學校帶隊的老師宣布了實習成績,蘇虹隻得了“良”。她什麽也沒說,散會後,就悄悄地離開了這所中學的校園。

“蘇老師,蘇老師!”蘇虹放慢了腳步,一定是她。果然是韋靜,跑得氣喘籲籲的。“蘇老師,對不起,都是因為我,你隻得了個‘良’”。

“誰告訴你的呀?怎麽傳得這樣快。蘇虹心裏不爽快。

“是你的同學李老師說的。我不是來跟你說這個的。我和楊立峰送給你一件小禮物,留個紀念。”韋靜說著,從書包裏掏出了一個精美的日記本,金黃色的絲絨封麵。蘇虹接過日記本,打開封皮,但見扉頁上用毛筆寫著一行字:“翻開她,就想起我們對您的祝願。敬贈蘇虹老師”。蘇虹的心一熱,看著眼前這個少女,不知道該對她說點什麽才好。

“韋靜,也許徐老師和你媽媽是對的,你應該多聽聽她們的話。等到高考完了,再談感情的事。不然,你連我都對不起了。你說呢?”

韋靜看著蘇虹的眼睛,點了點頭,“我懂了,蘇老師。”

“好了,今天我們不同路了,我要去報考的研究院看一眼,就在這分手吧。”蘇虹伸出手來,握住了韋靜的手。汽車漸行漸遠,透過後玻璃窗,蘇虹看著韋靜的身影越變越小,那女孩一直在向她揮著手……

一年以後,當蘇虹已經進入研究生院做起了研究生時,她接到了一封來自上海軍醫大學的信。打開一看,不禁驚喜萬分,是韋靜!這個沉默了快一年的女孩,她如願以償地考上了大學。那楊立峰呢?

韋靜在信中寫到:蘇老師,我在寫這封信時,心裏很難過,當然是為他。他隻考上了大專,在北京。他情緒低落得很,我給他寫信,他也不回。蘇老師,我真不知道該怎麽辦。我常常對自己說,如果他是一塊堅冰,我甘願作一縷陽光,直到他融化的那一刻。可是,我不知道自己還能夠堅持多久。

闔上信,蘇虹很感慨,她馬上提筆給韋靜寫了回信,寫了什麽,她已經記不大清了。

 

 

春去春來又是五六載。秋日的某個午後,蘇虹在辦公室接到了一個電話,“您是蘇老師嗎?”蘇虹已經不大習慣別人稱她作老師,她最終也沒有去當老師。這聲音聽上去怪耳熟的。

 

你肯定早把我忘了,我是韋靜。你實習時的學生。”

 

“噢,你在哪兒?你好嗎?還有那個楊立峰,他怎麽樣了?”

 

“哎呀,瞧您這麽多問題,讓我一個一個回答吧。我在深圳,當醫生呢。我要嫁人了,但不是他。唉,我們從來就沒有開始過,所以也說不上結束。蘇老師,我最終還是聽了你的話才放棄了。還記得你給我寫的那唯一的一封信嗎?你說,在生命的旅途中,有些人也許隻能做朋友,他對我也許並不合適。嗨,想想也是,我自己信心滿滿,也無濟於事……

 

韋靜後麵說的什麽,蘇虹好象都沒聽見。她隻是努力地去回想自己在那封信裏寫了些什麽,可是卻怎麽也記不起來了。

 

放下聽筒,蘇虹心裏悵悵然的。她又一點點地記起了那張字條,那個飄滿白果樹葉的深秋,那個高高瘦瘦的大男孩。望著窗外又是滿地零落的白果樹葉,她忽然感到有種說不出來的歉疚,要是她不寫那封信,會是怎樣呢?她眼前不停地晃動著楊立峰和他那雙憂鬱的眼睛,心裏默默地問著:你的病好了嗎?你現在過得可好嗎?…………

 

2010 4 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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評論
sunflower28 回複 悄悄話 好看,少女的心,就象花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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