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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回百轉移民路(三)---- 剪不斷的德意誌情結

(2010-03-08 10:41:23) 下一個

千回百轉移民路(三)---- 剪不斷的德意誌情結

作者:舒怡然

 

說起來,懷特先生是我來美國近距離接觸的第一個美國人。第一次見到懷特先生時,他正在一家大公司擔任法律總監。懷特人長得高大,看上去很嚴肅的樣子,但說起話來卻是和顏悅色。記得那天在介紹完了公司的情況,回到自己的辦公室後,他饒有興致地對我說:“剛才說的都是公事,還沒來得及說說我自己呢,你有興趣嗎?”我隨口答道:“當然。”

懷特先生的話匣子一打開,還真有點合不攏的味道。他告訴我他的祖籍是德國人,到他這應該是第二代了。我這是第一次聽一個美國人談論自己的祖籍,所謂的Origin覺得很新鮮。“我知道,你們中國沒這回事,主要都是漢族人的緣故吧?”聽了他的話,我心裏一驚,難怪一開始懷特就誇口說他對中國文化也是略知一二呢。我不免有些好奇地問他:“那您還時常想念德國嗎?”懷特沉吟了片刻,說:“應該說,那種情感不是想念,而是一種對於自己母文化的追溯和懷念。”我似乎理解了他所說的,但也並未完全理解,因為那時還沒有切身體會。

要說懷特先生的懷念德國,可不是念念就完了。他說每年他都會抽個時間,多半是暑假,帶上全家四口去德國故地重遊,其實他已經沒有什麽近親還住在德國,他去那裏,真可謂是尋根之旅。柏林,漢堡,慕尼黑,還有那絕對少不了的萊茵河,到處都留下了他們的足跡。懷特先生談起德國時那種沉醉的心境,有時都感染了我。

但我終歸有點不能理解,一個中國人懷著解不開的中國情結,尚可理解,因為東西方文化差異太大,造成的心理距離會使人不時地反觀甚至懷戀自己的母文化。可是,一個來自德國的第二代美國人,怎麽會有這麽深厚的德意誌情結呢?也許懷特先生是屬於很另類的那種人。

懷特的德意誌情結表現在方方麵麵。他酷愛古典音樂,尤其推崇貝多芬巴赫等德國作曲家的作品。他給我們安排的第一個活動就是去S市的Symphony Hall 去聽貝多芬的第九交響曲。那天晚上,懷特先生特意邀上他的太太與我們一同去聽音樂會。懷特太太與他的先生一樣,人也很高大,她告訴我們懷特這個古典樂迷可是有名的了,還是在大學時代,他就是學校交響樂團的骨幹。那是一個讓我至今仍無法忘懷的夜晚,貝多芬的不朽的傑作---《歡樂頌》,那跌宕起伏的旋律,時而壓抑,時而悲壯,尤其是第四樂章激情澎湃的唱詞和雄渾壯麗的旋律,唱出了人對於自由、平等、博愛精神的熱望,給人以無與倫比的奮進力量和精神支柱她使我平生第一次感受到了交響樂驚人的震撼力。看得出,懷特夫婦也很陶醉。送我們回住處的路上,他的話都比平時少了許多。音樂真的是一種使人類心靈溝通的最靈性的語言。

懷特執著的德意誌情結還表現在他對於飲食的苛求。他說他很少去吃快餐,也不喜歡美國的好多餐館,隻願意去一些經營著德國風味的飯店用餐。見麵沒多久,他便熱情地邀請我們去一家他十分鍾愛的德國人開的餐館去吃晚飯。那確實是一家風格獨特的餐館,它沒有大殿堂,走進園子,就象進了一個私家園林,一間一間的小木屋,風格各異。進得小木屋裏麵,裝飾卻是古樸與現代的融合。牆上掛著典型歐式風格的風景畫,門口站著不會動的土著印第安人做著“守衛”,讓人過目不忘。據懷特講,這家餐館的特色菜式便是正宗的漢堡牛排。品味西餐咱自知是外行,也吃不出漢堡牛排與美國牛排有什麽區別,但是看到懷特先生一副享受的樣子,我也就客隨主便了。飲食的愛好,的確是件不可強求的事,就如同咱們中國人到哪裏都改不了喜歡吃中國飯的習慣,根深蒂固嗬。

末了,懷特還是覺得該請我們吃頓正宗的美國飯,這個任務自然地落到了他太太身上。那是個周末的午後,經過將近一個小時的車程,終於到了懷特那個坐落在我稱之為“山裏”的家。不出我的意料,他家裏的布置充滿了古典的歐式格調。懷特的書房中掛著一幅貝多芬的油畫肖像畫,他的女兒正在學習彈奏一支貝多芬的小奏鳴曲。

懷特興致勃勃地帶我到地下室去觀看他的“寶貝”,他已經提到很多次了。那還真是一個使我吃驚不小的寶貝。在一個精致的玻璃盒子中,擺著兩塊石頭,那不過是極普通的兩塊石頭。可懷特告訴我說,這石頭是來自倒塌的柏林牆,那就具有了不同尋常的意義了。

接著懷特給我們放了一個他自己製作的短片,是他們全家近幾年去德國觀光攝製的錄像,經懷特剪輯,配上了音樂,加上他兒子和女兒的畫外音,真的象一部紀錄片。在片尾懷特先生說了這樣幾句話,讓我至今都記憶猶新,“萊茵河,德國的母親河,你如生命一樣奔流不息,在你的兒女的心裏夢裏。”那一刻,我眼前看到的是長江是黃河。我理解了,每個民族都會為自己悠久的曆史和燦爛的文化而驕傲和自豪,這是人類共同的情感啊。

與懷特先生分別時,他送給了我兩盤音樂磁帶,都是New Age的演奏,一個是David Lanz dream,另一個是Kenny GBreathless。他還特意向我解釋說:“我知道,你們年輕人不一定喜歡古典音樂,而且象貝多芬莫紮特對你來說也不新鮮了。可是我也不喜歡美國的鄉村音樂,搖滾樂就更使我摸不著北了。所以就選擇了New Age”。直到後來我才知道,New Age 這一流派的音樂,它最早的發起人也是兩位德國人。不管怎麽說,通過David Lanz Kenny G,讓我認識並喜歡上了New Age 這類被稱作新古典(neuoclassical 的音樂。

每次聽到David Lanz的這一首Cristofori’s Dream 我自然地就想起了懷特先生,和他那執著的德意誌情結。我不時地在心裏咀嚼著,哪一個新移民沒有一份故國情結,沒有一種對於自己母文化的深切的懷想。在這片新大陸上,每個人都在開創著自己的 New Age,我們生命的新時代,就在這片自由的土地上慢慢地延伸。

寫於2010 2 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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閱讀 ()評論 (4)
評論
Servus 回複 悄悄話 德國後裔在美國的相當多的。
德國黑麵包據說在美國也賣得很不錯。
舒怡然 回複 悄悄話 回複呆鵝的世界的評論:
你的分析很有見地,多謝了。
呆鵝的世界 回複 悄悄話 榮格在他的集體潛意識理論裏說,任何民族的共同記憶都是可以通過血統(基因)留傳下來的。這也許可以解釋這個現象。
還有就是德國的文化傳統太深刻,連外族都難免被其吸引,更別說還是有關聯的人。
有時這種自我定位是無意識的也可能是下意識的。
拜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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