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 (120)
2011 (77)
2014 (69)
2021 (1)
本來是個北方人,卻不喜歡吃麵條。這事兒聽起來有點奇怪。但確是事出有因的。聽我媽媽講,在我四歲那年,姐姐因扁桃體發炎,需要住院做切除手術,在今天這種手術已經成為門診手術,但那時候可不得了,不光是住院,手術時還要全麻(全身麻醉),術後要一個禮拜才能出院。姐姐住院,媽媽毫無疑問地要陪著她。剩下我和爸爸在家。這下可慘了。我爸爸那時還不會做飯。唯一他能夠做的就是麵條,而且是連湯麵,就是把湯和麵條攪和在一起的那種麵。爸爸就上頓下頓地給我煮這種麵條。把我給吃的呀。等姐姐出院了,我也和麵條訣別了。不要說吃麵條,我想起麵條就想吐。媽媽說,就這樣我就落下了個毛病,不能吃麵條。
平日裏不吃麵條也並不礙事,隻是媽媽辛苦一點,給大家做麵條時,單為我做點別的。但是每年的生日麵條是非吃不可的,這是家裏的傳統,凡是傳統的東西總不好輕易打破。每次過生日,媽媽把麵條煮好,總是半哄半勸地說:“吃吧,吃長壽麵好,吃兩口意思意思也好。”我還算聽話的孩子,總是先把打鹵麵的湯喝下去,再吃上兩口麵條,真的隻是“兩口”,多了一點兒都不吃。
這毛病一直到上大學都沒改。記得大學期間和我最要好的女孩兒是山西人。她的最愛是山西刀削麵。每次一起去逛街,她都極力主張去吃刀削麵。朋友之願不好違。平安裏那家山西刀削麵館就成了我們經常光顧的地方。看著她大口大口地把那又寬又大的麵條吃下去,不覺心生羨慕。於是也學著她的樣子,吃起了刀削麵。你還別說,這刀削麵雖然看上去粗曠,口感還是不錯的,它滑爽筋道有嚼頭。可就是那刀削麵的湯有點受用不了,它太濃太鹹。我的女友告訴我,吃刀削麵就是要喝湯。北京這些麵館做的湯還不夠味,正宗的刀削麵要到山西去吃,那兒做的湯又鹹又酸,那才叫到“味”。噢,我明白了為什麽陝西人喜歡吃羊肉泡饃,東北人喜歡吃小雞蘑菇燉粉條,這就是一方水土養一方人哪。
相比之下,我更能接受的是上海的陽春麵。隻去過一次上海,也沒找到機會去嚐嚐正宗的陽春麵。我吃過的陽春麵都是在北京。印象最深的是新街口的那家上海麵館,那裏麵除了麵條,還有小籠蒸包,當然也是江南風味。每次路過新街口,都不自覺地走進這家餐館,要上一碗陽春麵。那麵條軟而不爛,湯甜中帶香,好象正和我的胃口。趕上很餓的時候,再點上一籠屜小包子,其味道真是美不可言。那兒的小籠蒸包一點都不比臨街的“杭州知味觀”遜色。
可不知什麽緣故,那家上海麵館在八十年代末就給關了。為尋找南方風味的麵條,我還真動過不少心思。嗨,功夫不負苦心人,還真就給我找到了。那就是坐落在西四的老字號“奎元館”。這家餐館主營杭州寧波風味的麵條,它的拿手戲是寧波膳絲麵。品嚐過的人無不交手稱讚。的確是棒!味道正宗。就連它的蘑菇三鮮麵,鮮辣雞子麵以及肉絲榨菜麵,也是那樣的味香可口,令人百嚐不厭。我自然又成了“奎元館”的常客。兩年前回北京,發現這間老字號也不見了,心中不免有些遺憾。
大學四年下來,別的收獲不說,這不吃麵條的毛病算是給改了,我媽媽倒是很高興,這下可以好好地吃長壽麵了。
據考證,麵條的名稱是宋代以後才有的,宋以前稱其為湯餅,其實就是麵片,後來又演化出“索餅”,那很像今天的寬麵條。到了晉朝,湯餅就有了細條狀的,到了宋代,才開始有了麵條的稱呼,而且做麵的方式也多樣化了,除了煮之外,還有炒,煎,燜,作為麵條的鹵子用料也大有擴展,各種葷素菜皆可拌麵而食。
說起來炸醬麵應該算是北京的一道風味食品。可是我總有些吃不慣。倒不是麵條不好吃,而是沒有湯讓我受不了。所以給自己下了個結論,沒湯的麵不要吃。可吃了擔擔麵我才發現,也不是什麽麵條湯都可以喝下去的。記得八九年去成都開會,空閑時就去品嚐那些個成都小吃,擔擔麵當然不會錯過。進了店,先聲明少放辣椒,店主人滿口應承:“沒辣子,沒辣子”。可麵條端上來了,還是紅彤彤的一碗。第一口吃下去,嗯,辣得夠勁,而且辣中帶麻,辣得有層次。麵是吃下去了,可那半碗漂著紅油的湯是斷然不敢碰的,因為湯比麵似乎更辣。後來也去過北京前門的擔擔麵館,但那兒的麵總讓人感到少了點味道,同樣是辣,沒了那個層次,吃起來就沒那個爽勁了。
說起在北京吃麵,有兩種麵是不能不提的。一是八十年代曾一度盛行的蘭州拉麵。記得當時幾乎每條主要街道上都有蘭州拉麵館。光是從北太平莊到西單這條大街上,大大小小少說也有十幾家。這些店鋪多半裝修簡單,擺著十幾張桌子,掛上個“蘭州拉麵”的招牌,就開張招攬顧客了。總的感覺北京的蘭州拉麵沒那麽精致,麵條的確是拉出來的,這有別於擀麵,煮好之後,澆上煮牛肉的水(有些店家全拿白開水來代替),每個碗裏撒一點點牛肉末和香菜末,這便是蘭州拉麵了。至於味道到底是不是正宗,就說不好了。因為從未去過蘭州,當然也無緣品嚐真正的蘭州拉麵。但是這些麵館看上去生意都不錯,雖然談不上什麽回頭客,光是那些個閑逛街的人們為添飽肚子就足夠了。當時北京還沒有如今的洋快餐,象肯塔雞,麥當勞什麽的,而流動人口卻在不斷增加,也許這眾多的蘭州拉麵館就是這樣應運而生的。
另一種非提不可的麵就是大名鼎鼎的“美國加州牛肉大王麵”。光這名字的魅力就非同一般,它會煥發出你多少想象力,來自美國加州,還是牛肉大王,想必那麵定然帶有異國情調,為何不去一嚐為快呢?我也是懷著這番心理,推開了美國加州牛肉大王麵館的門,這是最早一家開在東四的麵館。店麵並不大,大概就能容下五六十位顧客。但店家做的麵條,在當時真可稱為上乘。先說盛麵的碗是那種最大號的,麵條做得精致,滑而不硬,湯味濃鬱,是北方人喜歡的那種,但鹹得不過分。更值得一提的是麵條上覆蓋的滿滿的一層牛肉,那種大塊大塊的,男士吃起來一定過癮。真的是名副其實的牛肉大王麵。不過價格也不菲,記得是十塊錢一碗,大概是蘭州拉麵的三倍還不止。即便這樣兒,這家麵館也整天是門庭若市。如果趕上午飯時間,經常是排起了長隊。生意如此之好,連鎖店自然就接二連三地滿京城開起來。九十年代初成了北京街頭的一大風景,那一間間有著紅白相間裝飾的店麵,一看就知道準是“加州牛肉大王麵”。麵條好吃沒得說,就是這名字常常令人狐疑。美國真有這樣的麵嗎?曾問過回國的同學,從她那滿臉茫然的神態,便猜出了一二。也可能“美國加州”隻是一種商業炒作罷了。不過,隻要麵條好吃,叫什麽名字又有何妨。後來人到了美國,還真留意過,沒見過一家這樣的連鎖店。也許真的在加州吧,也未可知。
這麵條吃遍京城的角角落落,嚐遍大江南北各地風味,南甜北鹹,東辣西酸,真可謂多姿多味。咱中華美食的魅力也盡顯其中。你瞧,就連像我這樣的幾乎與麵條絕緣的食客,也在不知不覺中,喜歡上麵條這個方便快捷的食品了。
湯裏一定加鴉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