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誰燒了圓明園?
(2004-06-14 16:18: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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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些年來史學界盛行“翻案風”,大批翻案文章如雨後春筍般地冒了出來,有歌頌漢奸的,有詆毀聖賢的,有批判民族英雄的,有發掘民族劣根性的,林林總總,不一而足。本來學術界的爭論是一件好事,但有些翻案文章不分青紅皂白,不顧公認的史實,巧言令色,擾亂視聽,真不知這些人是何居心。
英法聯軍火燒圓明園,是進了中學課本的史實。但近年來有些文章聲稱,火燒圓明園是中國人挑頭幹的,英法聯軍隻是協從而已。這個論調的代表當屬譚伯牛的《戰天京》。譚先生在該書“圓明園”一章中寫道:“圓明園是否為英法聯軍所燒,猶有一辨...聯軍入園搜捕,苦主鹹豐已走,園中空無一人。聯軍見宮殿‘陳設巨麗’,都‘相戒弗入’,生怕弄壞弄丟,事後賠償不起,於是退到園外 。而‘貴族窮者倡率奸民’,假借聯軍之名,入內縱火,然後聯軍‘從之,火三晝夜不息’。此所謂‘貴族窮者’,指在京旗民,誰帶頭已不可考。” 譚先生的高論可謂醍醐灌頂,原來咱們錯怪了人家英法聯軍一百多年!
奇怪的是西方史學界並沒有趁此良機為英法聯軍洗雪冤屈,隻是某些中國人在自覺自願往侵略者臉上貼金。從英、美出版的曆史書籍裏可以看到,英法聯軍火燒圓明園證據確鑿,無從抵賴。
火燒圓明園的罪魁禍首是英國遠征軍司令額爾金伯爵(James Bruce, the 8th Earl of Elgin)。額爾金下令燒毀圓明園,是為了報複清政府逮捕公使和劣待戰俘。1860年9月,英國公使巴夏禮(Harry Parkes)和額爾金的私人秘書洛奇(Henry Loch) 打著停戰的白旗前往通縣和清政府談判,被載垣、僧格林沁逮捕,和此前被伏擊活捉的一隊英法聯軍士兵一起押到北京,監禁了一個多月。監禁期間,這些人被百般拷打,肆意淩辱,以浸水的皮繩背縛雙手,皮繩幹了以後深深勒進手腕,創口潰爛生蛆。39名囚犯中,有20人在監禁中死去,其中包括《倫敦泰晤士報》記者包爾比(Thomas Bowlby)。
額爾金得知清政府的暴行以後,決意報複。他經過幾天深思熟慮,選擇了圓明園為報複行動的目標。額爾金決定燒毀圓明園,而不是紫禁城,另有深意。紫禁城是中國政府所在地,屬於中國人民;而圓明園是皇家園林,為中國皇帝私有。額爾金想通過燒毀圓明園傳遞這樣一個信息:應該為逮捕公使和劣待俘虜等暴行負責的是中國皇帝和他的走卒,而不是中國老百姓。報複行動的前幾天,額爾金命令在北京全城張貼如下公告,宣示英法聯軍火燒圓明園的目的:
“任何人 - 哪怕地位再高 - 犯下欺詐和暴行以後,都不能逃脫責任和懲罰;圓明園將於(1860年10月)18日被燒毀,作為對中國皇帝背信棄義的懲罰;隻有清帝國政府應該對此負責,與暴行無關的百姓不必擔心受到傷害。”( 譯自英文)
其實從10月6日開始,英法聯軍官兵就已經闖進圓明園大肆劫掠。精細的英國人將他們的擄獲登記注冊。他們還開了一個拍賣大會將擄獲就地兌現。額爾金對劫掠過程中聯軍官兵粗手粗腳造成的損失感到震驚:“...浪費和毀壞驚人,我敢說價值一百萬英鎊的物品最後隻能賣五萬英鎊。” 擔任英軍翻譯的傳教士斯溫霍(Robert Swinhoe)在他的回憶錄裏記載了英法聯軍官兵在圓明園裏的醜態,如同一群家庭婦女在百貨商店爭搶打折貨品一般:
“你會看見幾個軍官、士兵上身埋在一個大箱子裏,手忙腳亂地翻弄裏邊的物事,另一幫人在爭奪一堆禦袍...無人有閑情逸致欣賞藝術品,大家都在竭力搶奪值錢的東西。一個絲綢庫房被砸開了,一群人踩著成卷的綾羅綢緞衝了進去。搶劫者們用大車拉走他們的擄獲,滿地都是散落的物品。一個軍官扛著一堆絲綢、皮毛和瓷器踉踉蹌蹌地走著。”
1860年10月18日,米切爾少將(Sir John Michel)率領英國遠征軍第一師從東門進入圓明園,開始執行額爾金的命令,有計劃有步驟地燒毀圓明園。由於園內建築多為木製,火勢很快蔓延,而聯軍士兵們還在火叢中鑽來跳去,尋找值錢的東西。鹹豐皇帝的寢宮此前尚完好無損,在這一天被劫掠一空,然後付之一炬。大火整整燒了兩天,西北風將遮天蔽日的濃煙吹進北京城裏,在民房頂上積了厚厚一層灰燼。
參與行動的英國軍官沃斯利中校(Garnet J. Wolseley)在他的回憶錄中寫到:“我們進入圓明園時,她看起來好像是童話世界裏的仙境;10月19日我們離開時,她隻剩下一片斷壁殘垣。” 斯溫霍也在回憶錄裏記述了圓明園被燒毀的景象:“陽光透過濃煙照射進來,使樹木建築帶上了一層可怖的色調;紅色的火焰照亮了忙碌的士兵們的臉龐,使他們看起來象是一群魔鬼,興高采烈地毀壞著這些無法複原的東西。”
並不是所有的人和額爾金一樣喪盡天良。大沽口作戰立功的英軍士兵布勒(Redvers Buller)因為憎惡英軍火燒圓明園的卑劣行徑,拒絕接收英國政府授予的勳章。布勒以後累積戰功,官至中將,1900年出任南非英軍司令官。米切爾少將執行額爾金的命令時,拒絕將雅沁塔付之一炬,因為他“被其簡潔的美麗所征服,不忍心毀了這件藝術品。”
一年以後,額爾金在皇家科學院的一次宴會上首次坦白他對火燒圓明園的懺悔。“當置身於壯觀的藝術品中間時,我還沒有野蠻到毫無藝術感受的地步。對於燒毀圓明園的亭台樓閣,沒有人比我更真心悔恨的了。” 於是鱷魚在吞噬完獵物以後,照例擠了幾滴眼淚以示自己良心未泯。
英法聯軍火燒圓明園是西方殖民者的罪行,是中國的國恥,需要每一代中國人牢記在心。試圖為英法聯軍火燒圓明園翻案的人,真是其心可誅,理應和英法聯軍一起被訂在曆史的恥辱柱上。
資料來源:
Andrew Porter (editor), Oxford History of the British Empire, Volume 3: Nineteenth Century, Getty Ctr for Education in the Arts; (December 1999)
W. Travis & F Sanello, The Opium Wars: The Addiction of One Empire and the Corruption of Another, Sourcebooks Trade, Reprint edition (February 2004)
John Newsinger, Britain's opium wars: Fact and myth about the opium trade in East, Monthly Review, 10/1/1997
G.J. Wolseley, Narrative of the War with China in 1860 (London: Longman, 186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