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大荒紀實之二十五:最累的活兒(上)>
扛麻袋/三級跳
小時候,記得離我家不遠有一糧店,時常看到工人在卸糧食。扛糧食的工人肩上搭一塊布,連頭遮住,站在車上的人兩人拎起一袋糧食,橫著放到他雙肩上。慢慢我知道了,白布袋子裏是麵,麻袋裏是米。麻袋比麵袋大不少,扛麵的能一次扛四袋,200斤!當時,特佩服那些工人有勁。米,隻扛一麻袋,不知道有多重。十數年後,我知道了,在兵團,我也能扛那裝得滿滿的一麻袋糧食了。
滿滿一袋糧食,紮口和不紮口,能差十幾斤,不紮口的重。其實,主要和糧食的成色(專業一點,術語叫“千粒重”。)有關;好年成,籽粒飽滿就重;旱或雨水不足,就差些。
扛麻袋有技巧,首先是要會“鑽”。所謂“鑽”就是,當“打捎”的(即:得有人將麻袋用力提起,通常是兩個人,那就是打捎的。)把麻袋提起到你胸部時,趁著還是上升之勢,你就得“鑽”到麻袋底下,順勢用肩頂起。不能等到人家提到最高點,你挺著腰板往底下走。不是你牛不牛,而是麻袋下落的力道往下一砸,鬧不好就把腰傷了!“鑽”是順勢,你人和麻袋同時往上,你肩就跟上了。到高點再去扛,那你就得硬抗麻袋下墜的力了。
不管怎麽扛,那近兩百斤的分量是丁點不假的。想想我至今二等殘疾的身量,也應拜那一袋袋的兩百斤不停壓到肩上之賜。考中學時,本人身高隻有1.47米,排隊總是給擠到後麵去,特慚愧。惦記著十七、八再竄一竄,卻遭麻袋的迎頭痛擊而使幻想破滅。
光扛麻袋也就算了,可怕的是還要走“三級跳”。請不要一看“三級”就亢奮,這裏的三級能讓任何男子漢低下高貴的頭。“三級跳”是要走三塊跳板,將糧食扛到四、五米高的糧囤上去。跳板有五十公分寬,三、四米長,還滑,走在上麵顫顫悠悠的。一晃,那麻袋顯得更重,腿肚子就開始不自在了。那板是斜著放的,有45度,往上坡邁步不知比平道上走要累多少。走三級跳,第一趟,湊合;第二趟,腿肚子開始發抖;第三趟,是咬著牙,腿哆嗦著,臉漲得通紅,全靠一口氣憋住。老職工早看出來了,連連告誡:不行就摔!不是人往下摔,而是把肩一歪,扔麻袋。從跳板上下來,心髒和腿肚子似的,不是在跳,而是在顫。我,最多連扛三次,就得蹲旁邊喘去。
小鐮刀打敗康拜因
革命的年代,人的思維是超常的,北大荒也不例外。放著康拜因聯合收割機不用,偏偏要用鐮刀一把一把去割,美其名曰:小鐮刀打敗康拜因。真不知道康拜因招誰惹誰了,幹嗎非得打倒不可?!
割麥子比割大豆累。不僅因為長得密,而且收割是在夏天。北大荒雖然不像關內那麽熱,但盛夏之時也有兩個禮拜夠暖和。
以前在電影裏看到麥子成熟了,微風吹過,麥浪如海,那美。等到自己往一望無邊的麥地裏一戰,“美”字就換成“累”了。一天下來,真不知道自己的腰是否還存在。那時每天的工作時間是:早上3點半,地裏兩頓飯,晚上看不見!沒什麽8小時工作製,上下班的時間就在連長的嘴皮子上。他不說下班,你就彎著腰。蹶著屁股往前拱吧,根本不必去計算幹了多少小時。
彎著腰,往前拱,腿也是曲著的。不要去直腰,因為你直了一次,不一會兒,又想直直了。越直越想直,挺的時間也越來越長,越揉腰越疼。再看周圍,你已落在後麵了。幹脆,你就當沒長那一部分就是了,反而會好點。
不光是腰,腿是曲著走,也疼。還有是出汗。別以為出汗有什麽,誰不出汗?但在烈日當頭之下,很快就沒汗可出了!送水的從連裏挑兩桶水,走十幾裏地,喝不了幾個人,水桶就見底了。等再送來,兩小時以後吧!皮膚上是沙沙的一層細粒,舔舔,鹹的,是身體裏分泌出的鹽分。這會兒,要是讓你喝,你能一口氣喝小半桶水,胃已撐得脹脹的,可口還是渴。
回到宿舍,把自己往炕上一扔,就死狗了!
鋤苗日當午
當你站在地頭,看著那長長的壟溝,頭已經開始暈眩了。工作;給玉米間苗。
要說割麥子可以用康拜因代替人工,但間苗這活就隻能拚人力了。這又是機器和人之間的一場爭執。
如果在農村,用人工點種,就沒有間苗這一說了,或即使有,也可和起壟、鋤草並在一起幹。可是兵團是機器播種,是機器給人找的活兒。機器播種,拖拉機牽引著三台播種機,播種機裏是玉米種子。開溝犁鏵開出3、5公分深的溝,播種器不斷地把種子漏下去,後麵還拖著一個耙,把開出的溝蕩平。還有化肥也可同時播下,機器還是有優勢,快,而且一次性作業。
可其不足之處,就得由人修補了。因為種子是不間斷的播下,發芽時也是一棵接一棵。但玉米需要較大的生長空間,其間隔應至少一尺或三十公分以上;太密了,不接棒子,隻能當甜杆吃了。這樣就得把多餘的苗去掉,叫“間苗”,也叫“開苗”。每一尺左右,留下長得壯的苗,其它的就得鋤去。
間苗也不容易,因為玉米播得較深,根係也發達,鋤苗時必須將根刨出,如果隻將葉子和莖杆鋤掉,過不了兩天,就又會憋出新的小芽。這種鋤法叫“剃頭苗”,沒去根,還得返工重來。要認真的把苗間好,手腕子得有勁,幹一會兒行,可是北大荒的地壟是以百米千米計的。這就是開頭所說的,一眼望不到頭。每天十幾個小時的腕子功夫不算,褲子裏全是土,一直到大腿根,回宿舍沒兩盆水洗不幹淨。
評劇《朝陽溝》曾對鋤地有一段精彩的唱腔,“前腿那個弓,後腿那個繃;”我不知道練的是什麽功夫,但照又“弓”又“繃”的架勢,走不出500米,保準趴地上。一般來講,人拿鋤頭或鐵鍬,哪隻手在前,那條腿也在前,另一條腿就跟拉了胯似的,在後麵拖拉著。一天一天這麽拖拉著,領前的手和腿比後麵跟包的都粗壯些。可總這麽比劃,累啊!鬧不好沒老就先偏癱了。我為了預防半身不遂,在一條條望不到頭的玉米壟中練成兩隻手輪流換到前麵拿鋤或鐵鍬,腿就跟平常走路一樣,左右交替,一步一步的。鋤過的壟溝幹幹淨淨,隻留下左右交錯前行的鞋印。我這一手絕活,連幹了幾十年農活的老職工也佩服不已。有次,極為挑剔的連長從後麵過來,說:“我說是誰鋤得這麽漂亮,原來是老三啊!”
扛包--轉貼
• 以此轉貼來頂一下老三屆兄的文章! -餛飩侯- ♂ (1016 bytes) (33 reads) 10/24/08
沒戲了!讓麻袋給壓成二慘了。
那你十七八沒“竄”成,二十七八該上了大學了,有沒有再“竄一竄”?
• 看來拔麥子那就更累了。。。 -淵潭- (0 bytes) (1 reads) 10/23/08
• 您真可以出本書,您寫的角度和走廊的餛飩候寫的不一樣。 -淑女司令- ♀ (0 bytes) (1 reads) 10/23/08
• 放著收割機不用的事從朋友那裏也聽說過,當時覺得很費解,問為啥 -Glider- ♂ (124 bytes) (19 reads) 10/23/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