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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 (45)
2019 (1)
卡佛的小說,能借到的基本都讀了。讀得很鬱悶,但是還是忍不住要讀。這算是喜歡還是不喜歡?我有個對書特別挑剔也獨具眼光的老友,卡佛的書在國內有了中文譯本以後,我把卡佛推薦給他。他讀完,回我幾個字,沒有特別的感覺。
有時候我想,如果我沒有經曆過這麽多年的美國生活,我會對卡佛的小說產生共鳴嗎?不同的文化和生活可能會消弱讀者對一個作家和作品的理解與共鳴,但是有一點可以肯定,中年人,特別是困惑的中年人,應該都能在卡佛的小說裏讀出一點自己的生活,那種不濃不淡的,不見得有大風浪卻也不盡如人意的生活。
卡佛的小說簡短,沒什麽複雜的情節,單篇看不夠豐厚,但是如果把他的小說連成一片,那個灰色的天空就呈現出了壓抑人的力量。有些時候,我讀完了幾篇,再回到目錄去看標題,很可能已經分辨不清哪個題目下講了哪個故事。題目突然變得毫無意義。他們是灰色天空下渺小如蟻的人群,你與他們擦肩而過,也走在相同的道路上,他們生活中每一個問題每一個煩惱也都可能是你或者你身邊的人的問題和煩惱。這樣浩瀚的群體,無邊無際的灰暗終於形成了一股力量,壓迫得人透不過氣來。
卡佛的小說既講故事也不講故事,他隻寫生活裏的某個片斷,無始無終。生活裏其實本來就很少驚心動魄的事情,有的隻是些連綿不斷的瑣屑平常。歡樂也好,悲傷也好,最後也都複歸於空。所以卡佛的小說既不歌唱夢想激情也不表達看破的解脫。所有的人物雖然過著平淡鬱悶的生活,卻也有一種順從命運的頑強,這是一種非常現實主義的態度。因為歸根到底,夢想與超脫,不過是不同種類的精神鴉片而已。
讀卡佛的小說,心裏都是鬱悶,可是又讓你流不出淚來,不能暢快地排遣那種鬱悶。但是當我讀到他的散文《My Father’s Life》(“我父親的生活”)時,眼淚總算流了下來,我理解了他所有小說的根源。在他灰暗的小說世界中,那些卑微忍耐堅韌,包括那些弱到幾乎看不到的溫暖和愛,都在散文結尾的那句話裏溫柔地泄露出來,“Raymond, these people kept saying in their beautiful voices out of my childhood. Raymond.”(雷蒙德,這些人不斷地在他們美麗的聲音裏說出我的童年,雷蒙德。)(卡佛的父親也叫雷蒙德)
卡佛寫小說,但我感覺他本質上是個詩人。他以詩人的方式感受和表現這個世界,把小說寫成了一個又一個的片斷。他的故事寫得簡單直接,可是在敘述中又留存很多空白,彌漫著若有所思的情緒。寫到這裏,想到一個有趣的問題,就是詩歌與小說的分別。最明顯的區別當然是形式,一個把字寫得分成了行,一個把字寫得連成了片兒。(玩笑!)
在我的理解裏,小說家應該有一雙陰沉而深邃的眼睛,而詩人的眼睛卻是憂鬱而明亮的。詩歌適合表達一切浪漫美好的東西,童話般的完美和渴望。即使是痛苦憂傷,也象毒藥一樣帶著迷幻的溫存與向往。所以以我個人的愛好,我喜歡李白多於杜甫,喜歡抒情詩多於政治詩。但是小說不同,小說就不能寫得天真爛漫,小說不適於表達過於明確的主題。小說家的眼裏,應該全是這世界的問題,缺陷,掙紮,苦難,背叛,是渾然不清的一些東西,不然你就是在寫童話故事。這並不是說小說一定要寫得淒苦悲愁,對於人性深處的矛盾黑暗,可以寫得沉重,也可以寫得幽默調侃,全在作家的個性和表達。
總得來說,我喜歡外國的小說多於中國的小說,因為中國小說多數寫得表麵,缺乏一種深思的精神。但是我喜歡《紅樓夢》,它在才子佳人的故事中表達出對人生徹底的悲觀主義以及對這種悲觀最徹底的超脫,我們東方的哲學觀與人生觀。
本來隻想寫寫卡佛讀後感的,扯遠了,打住。
新年好!嗬嗬,別認真別認真,我隨便寫寫,你隨便看看就好。:))
祝婭米新的一年多出佳作!
節日快樂!
婭米,新年愉快!
過節時事多心散,又忙吃喝,遲複為歉!謝謝各位與我交流讀書心得!祝福大家來年平安健康,遂不遂意都快樂!
我是從婭米這裏知道卡佛的,讀了幾篇也有和你一樣的感覺,但寫不出來,你表達出來了:“讀卡佛的小說,心裏都是鬱悶,可是又讓你流不出淚來,不能暢快地排遣那種鬱悶”。
一直覺得我沒有能力寫關於他的讀後感(我不擅長表達一些細微的感受),看了婭米寫的就夠啦~~
Happy Reading.
你們想必已是平安夜了,我也要去完成煮婦的工作了~~
把他的小說連成一片,那個灰色的天空就呈現出了壓抑人的力量。
這不就是最真實的現實裏的悲哀嗎?索性戲劇一點,過把癮也沒那麽鬱悶了,一天天沒什麽,慢慢讓人喘不過氣來.現實就是用這樣的感覺磨人的,細雨濕人衣啊.
聖誕快樂,婭米!
對對對!完全同意。
海上好!用深邃可以描述更多好的小說家。
不過用“深邃”可能適用於更多的小說家。
“所以,那啥,你自己看著辦吧”,這話聽著怎麽有點像那啥?別嚇唬我,我膽小。:)
搬還是不搬? 這不是個問題。
喜歡你這段認真的話,我讀了好幾遍。你提到的那個劇作我沒讀過,有空一定會找來看看。寫作與閱讀都是一種情感的釋放,我們就活在認真與不認真之間吧。:)
不是你表達得差,是我的問題,嗬嗬
也許隻是用詞的問題,有時候我覺得悲劇的結局,比如把誰給寫死了,比讓他繼續活著更加悲哀。後者是現實,連擺脫的希望都沒有。在我看來,這才是最徹底的悲觀主義。
據我所知,小二同學時不時也會翻牆的,所以,那啥,你自己看著辦吧
卡佛書沒有讀,但這麽好的書評讓我看到又一抑鬱作家低沉的雙眼。感覺抑鬱的東西易引共鳴,因生活本來就充滿艱辛。之所以說他是又一,因想到另一美國(劇)作家尤金奧尼爾。long day's journey into night曾讀地壓抑,至今難忘。09年走進尤金的“道”屋,他作品的悲情似乎覆蓋裏麵所有,特別是那間黑乎乎的個人辦公屋和鏡子。還有詩人羅伯特弗洛斯特。在想,他們都有相似苦難經曆,無論物質還是精神上,值得欣慰的是作家能用文筆表達,還能透口氣而生存,平凡百姓就真正可憐了,但也好,從讀作品裏悟出生活真諦,。。。怎麽活才好,傻活,。。。寫得不靠譜了,請婭米原諒。文學離不開悲情,悲劇其之冠。有空時,也想去讀一本卡佛小說。也喜歡《紅樓夢》,也因為裏麵深沉的部分,而不是表麵花俏的故事。
婭米認真,讀者也認真了。
“那我有一雙陰沉而憂鬱的的眼睛,我應該寫詩還是小說呢?”我看你什麽都寫寫吧。:)) 你寫什麽都很好看。
小二同學長期曠課,我搬過去他也看不見。
我沒說卡佛樂觀主義,你再去讀讀。我表達這麽差?他應該是悲觀主義加現實主義。
《一件小的好事》,我也很喜歡。卡佛的樂觀主義,大概是悲觀中生長出來的樂觀主義,惡之花。你說的要把他的小說連成一片來看,這個說法很高明。現代的短篇名家,卡佛也好,博爾赫斯也好,寫作時營造的是整體的風格。 (用過掌櫃的話來說,就是“怪圈”,嗬嗬)
“小說家應該有一雙陰沉而深邃的眼睛,而詩人的眼睛卻是憂鬱而明亮的”這個說法很有意思。那我有一雙陰沉而憂鬱的的眼睛,我應該寫詩還是小說呢?hohoho
卡佛也寫詩的,而且很不錯。你說卡佛的樂觀主義,這個說法很有意思。我看就覺得他是悲觀到了底,嗬嗬
卡佛的小說特別適合忙碌的人讀,因為簡短。
朋友間的禮物中,我最喜歡和受之泰然的就是書。看你這個留言我特別感動,不過先別寄了,現在正是郵局最忙的時候,咱們先別湊熱鬧了。
特別特別感激你這份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