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 (46)
2010 (45)
2019 (1)
八月回國,剛回來的最初幾夜,夢裏竟然總是在告別。告別,一個掛著淚珠兒的詞。
回來之後,一直理不清心緒。很多感受,有一種說不清楚的自相矛盾。起初也許是落寞惆悵的一種感覺,轉念再想,又覺得是平和安詳合乎自然的。比如某一個下午的一場陣雨,打濕了樓群之間的石板路,有一對父子撐著傘由濕漉漉的小徑上走過。這讓我想起了路燈亮起來的時候,雨絲在燈光下細線一樣地劃過的情景,街燈幽暗清冷地照著淺淺的暮色,散發一種清涼的寧靜。多少年多少年之前,我也許就走在這樣一條小徑上,遠遠望見家裏的窗口亮著一盞燈,燈下有母親做好的飯菜等著我。
但是,我不在家的這二十年,陣雨過後的黃昏必定也有著相似的景色,路上走著不同的人,那些人奔向不同的窗口和燈光,花也一樣在各自的時節準時地開放。父母家樓下的無花果樹一年一年地長大,我每次回去都看見同樣的果實,好象今年的無花果也就是兩年前,四年前甚至更多年前的無花果。賣水果的小卡車每個夏天的中午都來,停在樹蔭下麵,濕熱的海風吹來海上的氣息,那氣息覆蓋著車上的水果,海與水果與樹上噪耳的蟬鳴混合成一種熟悉的夏天的味道。這之間中斷的隻是我踏在小路上的腳步,小路周圍的生活沉靜遼闊地一路向前,生死有序,什麽也未曾中斷。落寞的隻是時光變遷帶給我自己的感覺,安靜平和或者熱烈地進行著的,是永遠合乎自然的生活。
有時早上陪著母親去早市買菜,穿行在一個一個菜攤之間。一條街道上,擺滿了各種各樣的新鮮蔬菜瓜果,黃瓜,豆角,茄子,葡萄,水蜜桃,西瓜,對蝦,海蜊子,…,甚至還有賣睡衣襪子的。早晨的空氣裏有一種海濱城市特有的飽含水份的濕重黏稠,可是人們擦著汗麵色從容地一個小攤一個小攤地慢慢往前逛,不時問問菜價,遇到合適的就停下來稱兩斤。一個小男孩站在一大盆活蠍子前麵,一口氣吃掉五隻油炸蠍子,據說油炸蠍子可以治療中風,可是那個小男孩活蹦亂跳的。再走幾步,又看見一個胖胖的中年女人當眾訓斥她的一隻小白狗。那個女人睡足了覺,氣色飽滿,象罵一個孩子一樣厲聲喝斥著她的小狗,小白狗隻有小板凳那麽高,委委屈屈地趴在馬路牙子上,動也不敢動。過路的人見了,就看一眼女人再看一眼小狗,然後微笑著走開。
這一切都讓人感覺到生機勃勃的生活,十足人間煙火的味道,遠比去大型超市生動有趣。過去的生活,就在這樣的場景裏,一一複活顯露陳跡。那些沒離開的人,那一部分沒改變的生活竟然帶給人一種安然守命的順服感。順從於自己的命運,活得沒有抱怨,自有安詳之態。
婭米你寫得真好~~
海上:以前沒活過,這輩子不是沒經驗嗎?下輩子我就安安心心守在一個地方長大終老。
you are right。不過,我們現在學會的好多人是被逼而會,不像那種混在血液裏的天生的會,讓人覺得英雄無用武之地
bymyheart:中秋節總是讓人想家,在你博客裏看到你想家了。我也一樣。也祝你節日快樂!
在國外的人,無人相處,連這個都不會了。好慘啊
陳默:國內就是一點,人氣旺。我是個沒有家鄉的人,基本是父母在哪裏家鄉就在哪裏。
梢兒:又在寫新的小說了?問好!
寫得真是生動,好像跟著你走在家鄉的感覺。真親切。
市井的日常性,這是故國所特有。在那兒,有實實在在的芸芸眾生,最平凡,最貼切,最細微。人情世故,喜怒哀樂,活生生地全在那兒。
在實處,在塵世,在人間,俗著,活著;大隱隱於市,砍柴擔水無非妙道。這些該是市井在故國文化中的意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