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 (46)
2010 (45)
2019 (1)
上完小提琴課,我帶著小姑娘坐在披薩店的窗下吃披薩。不能算是好天,風很緊,小姑娘喉嚨痛不舒服,我自己也忙了一整天。但是她上課的時候,我一個人沿著街邊的人行道散步走了二十幾分鍾。散步讓我感到寧靜,讓我看到很多事情就是那樣,不好也不壞。
晚上7點鍾,我帶著小姑娘坐進兒科診所的候診室。其時裏麵差不多坐滿了人。那些孩子由大人陪著,神色懨懨的,全都喉嚨痛和咳嗽。醫生診所就象一個大車鋪,停滿了等待修理的大車。
我看遍了畫在隔牆大玻璃上的兒童畫,看完了一集候診室裏電視上播放的肥皂劇,還是見不到被放出來的病人。小姑娘後悔沒把作業帶來寫,我說,如果回家太晚就不寫了。醫生診室象一副堵塞的腸道,隻見護士把病人一個一個叫進去,並不見有人被放出來。
我們繼續等,一直等到夜色把所有的窗玻璃染黑,我在那些變成了鏡子的玻璃窗上清晰看見自己的影子。我臉上的不耐煩陪襯著室內玻璃隔牆上粉紅色的花朵和淡紫色的海馬。
五十分鍾之後,我們進入堵塞的腸道。又過十五分鍾之後,我們見到了一個笨熊似的醫生。他戴了一副黑邊眼鏡,右手拿著一本空白處方箋,處方箋下墊著一本醫療手冊,左手握著一支筆。他一副累壞了的樣子,呆頭呆腦的,說話都沒有力氣。他掰開小姑娘的嘴往裏看,又拿出一副放大鏡似的東西檢查眼睛,再換一個小孔鏡子檢查鼻子耳朵。突然小姑娘和我同時咳嗽起來,醫生停下來好脾氣地等我們停下來,咳嗽一時停不下來,我窘得臉都快紅了,這時他慢吞吞地說,“你們兩個在比賽啊。要不要一杯水?”我看看房間裏那個水龍頭,趕緊說,“謝謝!不用了。”總算平息了那陣咳嗽,醫生開始用聽診器聽小姑娘的前胸後背。聽了一遍不放心再聽一遍,接著又重複檢查鼻子和耳朵。第二遍看完鼻子耳朵,又開始用聽診器聽前胸後背。他一點也不急,好象有一整個的晚上隻對付這一個病人。“有什麽不對嗎?”我忍不住問。“沒有,肺部正常。耳朵嗓子有點紅。”他說。
然後他開始寫處方,寫到一半停下來問,“你願意用抗生素還是不願意用抗生素?”我好象又回到了大學時代的校醫院。那個時候,醫生有時會主動問你,“想要點什麽藥?”我問,“她需要抗生素還是不需要?”醫生誠實地看著我猶猶豫豫地說,“她現在的情況,可以用也可以不用。如果是病毒,那就沒有用。”我終於明白他看了半天其實什麽結論也沒有。
我要了處方,醫生一筆一劃地慢慢寫,我說,“你的字寫得很好看。”他不好意思地說,“這樣好嗎?誰都能看懂。”聽上去好象很慚愧,又好象字寫出來本來就應該讓人看不懂。我趕緊說,“醫生的字通常都很難認,不過誰都能看懂不容易出錯。”
開車回家的路上,我跟小姑娘開玩笑說,“這個醫生認真吧?多好玩兒,給你檢查一遍又一遍。難怪我們等了那麽久。”
等到夜色更深重的時候,那個醫生也會開車行駛在回家的大路上,墨黑色的夜裏,他一定會疲憊而解脫地想,這一天,總算是過去了。不好也不壞。
最近工作較忙,去年底開始,在一家startup作,需要經常出差,有時周末一個人在另外一個城市,所以有多一點時間寫寫東西。
醫生診室象一副堵塞的腸道,隻見護士把病人一個一個叫進去,並不見有人被放出來。
很形象~~很有味道
拈花微笑: 淡淡地,我們體驗每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