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 (46)
2010 (45)
2019 (1)
我在讀《日瓦戈醫生》的時候,時常被書裏盎然的詩意所衝擊,聯想到很多現在的小說,感覺現在的小說對普通生活場景的感受力已經越來越差。然後我回想自己生活中的某些場景,那些給過我感動的時分。
那些普通的傍晚,有點象個樂器鋪子一樣的家,兩把小提琴吱吱呀呀地響著,拉著不一樣的調子。有時是一把小提琴,另一把小提琴換成了鋼琴,還是不一樣的曲子,不和諧音充滿了黃昏。電視機開著,播放著新聞。廚房的台麵上散落著當天的信件,廣告,雜誌,一隻空的咖啡壺也擺在上麵,裏麵掛著還沒幹掉的水珠。一小盆翠竹立在台子中央,被雜物包圍著,顯出被排擠出局的孤獨。我在廚房的燈下清理那些髒碗。
然後暮色一點一點漫上來,夜色越來越深重。秋風清冷地在街道上蕩來蕩去,落葉打著旋渦。月色白淨,仍然空著半邊。
這種時候,平凡的日子突然就呈現出了平靜深潛的詩意。
可是我還沒有時間接著把生活裏的詩意回想下去,辦公室裏就出了事。一個下午,新提拔的一個項目總管把手下的同事給打了,辦公室的走廊上血淋淋的,警察來封了辦公室,我和另外兩個同事站在當街的冷風裏看著警察出出入入采集證物,心裏一片冰涼。當事的兩個人一個進了醫院一個進了監獄。其餘的人,驚魂不定地在隨後的日子裏試圖忘記所發生的一切。
我曾經感受到的那些詩意,突然就在那一周裏窒息了。經濟蕭條以來,美國戾氣較重,生活和工作的壓力讓很多人變得抑鬱暴躁。我突然覺得我那些寧和時期寫出來的文字實在是太沒意義了,完全是些盯著自己肚臍眼脫離現實的東西。
我依然每天去上班,帶著點嫌惡的心情。歸根到底,上班就是為了掙飯票,那些為什麽人服務為什麽事業做貢獻的大話都是假的。夏天以來,公司人員變動頻繁,有時感覺好象在跟一群陌生人共事。打人的新總管就是因為新工作壓力大,家裏又在跟離婚的妻子爭奪孩子監護權才一時情緒崩潰。因為跟新人共事,也給我的工作帶來很多不方便,頂替印度同事的老美女,穿衣打扮的技巧比工作的技巧高明。我們每天見麵互相讚美對方的衣服發式,可是對工作本身一點幫助也沒有。
臨危受命接替打人總管的另一個人,已經鬢發花白,每天開車單程兩個小時來上班。他有眼疾,跟他說話的時候,我老是跟著他那隻斜視的眼睛走,什麽內容都看不到以後才意識到我必須看著他另一隻眼睛才能捕捉到他的視線。跟他聊天時我說,“這麽遠來上班有點辛苦吧?”他倒是坦然,“人總得跟著工作走,總是這樣的。”他以前曾經做過一家小公司的大老板,人生運程起起伏伏走到今天也沒什麽抱怨。我有時會忍不住想,在某個角落,一定有個鬱悶的蹩腳的編輯在感歎自己的理財天份沒有得到發揮,就象我做這份工作無非是給這個世界又多添了一個平庸的財務人員一樣。但是跟每天長途跋涉來上班的人比較起來,我似乎不應該對自己目前這份工作有什麽鬱悶的感覺。
在這其間,哈德遜河上廢棄的鐵路橋重新翻修變成步行橋開通之後,我也跟朋友們一起上去看河水和秋葉。那座橋橫跨哈德遜河,全長1.28英裏。入秋以來,正好可以俯視兩岸色彩斑斕的秋葉。哈德遜河是美麗的,哈德遜河兩岸的風景也是美麗的。似乎沒什麽好抱怨的,沒什麽好鬱悶的。
所以婭米加油!眼裏飄進一粒沙,隻會暫時模糊視線;心湖落進一塊石頭,一陣漣漪後終會重回寧和。這個世界詩意與殘酷並存,能發現並感受詩意的,是生活的強者和勝者。
共勉。
過耳: 悶就悶在這兒,沒什麽可抱怨的可還是鬱悶。
我們這些“受過教育”的人真悶,抱怨都不能理所當然,嗬嗬
的確沒有什麽好抱怨的。
陳默: 等我發給你個網址.
那個步行橋,給點詳細信息?如果不太遠,我也想去走走。
先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