閱讀生活 (1)

1.

每個人的生活都是一本書。

老楚曾經以為他這本書的故事會這樣寫：在大學的圖書館和實驗室裏度過四年，然後留在那個象牙塔裏，身邊圍著一些學生，在一本一本書和一場一場實驗裏散歌慢板地度過一生，最後平和安靜地收場。

但是，那都是虛擬的構思。 

有一股更強大的力量，在故事寫到一半的時候，在毫無征兆的情形下，突然決定改寫本來順利發展的故事情節。精彩的人生故事，因此由於這些戲劇性的變化而高潮迭起，完全不在人物的控製之內。

很悖謬的生活，充滿了矛盾，又非常符合邏輯。 

起初，我們以為自己是作者，書寫命運。可是，故事進行到一半，卻愕然發覺我們不過是書裏的一個人物，正在被命運書寫。

有一個下雪天的晚上，晚飯後我喝下去兩杯咖啡。那天夜裏，我為那兩杯咖啡的誘惑所付出的代價就是失眠。無眠的夜裏，我聽見已經消逝的時間帶回來的風聲，把已經寫就的生活故事裏那些章節吹拂得嘩嘩作響。童年的那幾章沒有什麽愉快的故事，影影綽綽浮動著一些人物和景色。但是因為距離越來越遠，那些故事變得有些模糊不清，讀起來也並不像它們發生的時候那麽悲傷。相反，它們散發出一種朦朧溫暖的光芒。

生活這本書，它的奇特在於你不能回過頭去修改已經寫成的章節。故事發展的方向完全在於一時偶然的選擇，沒有假設，沒有如果。它是一次性完成的，就像我一時沒能抗拒住咖啡的香氣，結果就造成了夜裏的失眠，而我不能在失眠的時候回去修改當初的選擇，隻有承擔選擇的結果。

老楚的故事，就是由一係列偶然的選擇決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