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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京淪陷的前前後後及其他(1)

(2023-02-24 21:33:43) 下一個

南京淪陷的前前後後及其他(1)

南京失陷的背景

八年抗戰中,中國軍隊與日本皇軍之間發生了二十二次重大戰役。一九三七年八月十三日至十一月二十六日持續一百零五天的淞滬會戰是其中的第一次,也是規模最大、最慘烈的一次。

在淞滬會戰中,國軍七十個師約七十五萬兵力先後對陣日軍九個師團約三十萬兵力。蔣介石全力以赴,中央軍精銳盡出。中方的目的是打擊日軍氣焰,分散日軍兵力,消耗日本國力,更重要的是,以戰績爭取西方列強的尊重與同情,指望西方列強能夠放棄中立立場,選邊站支持中國,製裁日本,迫使日本停止對中國的逐步蠶食,從而獲得比較體麵的和平。

然而蔣介石打不贏。原因主要為:1)國軍的海軍聊勝於無,空軍跟日本也遠不是一個等級,很快就失去了製空權;2)國軍陸軍的裝備差,尤其是重武器遠遠不如日軍;3)國軍士兵人數雖然占很大優勢,但身體素質差,訓練質量低,真正單鬥獨打能夠不輸日軍多少的不足十萬人,其中八萬是德國人培訓的(蔣介石的最高統帥部通過私人合同先後聘請了三四十個德國軍事顧問。在一九三四—三五年間,那些顧問的領袖是前魏瑪共和國時期德軍的總參謀長塞克特(H.von Seeckt)上將,是他設計的穩紮穩打、步步緊逼的堡壘政策把紅軍趕出了中央蘇區。塞克特的後任是法爾肯豪森(A.von Falkenhausen)將軍。一九三八年,希特勒采取了聯日棄華政策,強行召回了整個德國軍事顧問團。德國外交部長裏賓特洛甫(J.von Ribbentrop)公開威脅說,如果那些軍官不立即回國,“後果將十分嚴重”。法爾肯豪森是反希特勒的陰謀集團主謀格德勒(C.Goerdeler)和維茨萊本(E.von Witzleben)元帥的密友,他支持維茨萊本等人的政變計劃,不過沒有直接參與。在一九四四年七月二十日暗殺希特勒的企圖失敗後,法爾肯豪森馬上被解除了駐比利時德國軍事當局首長的職務並被投入集中營。一九五一年,他因曾奉命遣送二萬八千個比利時猶太人到奧斯威辛集中營而被判處十二年強製勞動。在審訊期間,旅居比利時的華人科學家、曾從德軍槍口下挽救過近百名比利時青年的錢秀玲(Siou-Ling Tsien de Perlinghi)博士、法國前總理布魯姆(L.Blum)以及許多比利時猶太人領袖都曾為法爾肯豪森辯護說情。法爾肯豪森在服刑四年後被赦免。他的續弦是當年比利時地下抵抗運動的戰士);4)張治中、陳誠等主帥們在指揮部署上多有失誤。

蔣介石無奈中在十一月十日下令撤退,然而兵敗如山倒,國軍的撤退混亂無章。蔣介石在日記裏記載說:“竟不分步驟,全線盡撤,絕無規律,痛心盍極!”

潰退的國軍到了蘇州就開始大肆搶劫。從上海撤回南京的德國軍事顧問目睹許多輕傷的中國士兵打家劫舍。他們說人們得隨身有把毛瑟手槍才敢在夜裏上街。

張學良的五千東北軍士兵在蘇州幹脆拒絕執行命令,結果被繳械,一些參與搶劫的被槍斃。

由德國軍事顧問參與設計的旨在保衛南京的耗費巨資的吳(吳縣)福(福山鎮)線和錫(無錫)澄(江陰)線即所謂的“興登堡防線”(Hindenburg Line)徒有虛名,因為原該配備的火炮遠在德國還沒裝運,而負責軍需供應的地方官吏早就卷財逃之夭夭。

十一月二十六日,國軍棄守錫澄線,淞滬戰役就此結束。

淞滬會戰的結果是,國軍損失近百分之四十,一九二九至三七那八年間從黃埔係統培養出來的二萬五千個低級軍官中損失了一萬以上,多達一個中將和十四個少將戰死。日軍傷亡近十萬。

日軍隨之長驅直撲南京。華中方麵軍第十軍司令柳川平助(Heisuke Yanagawa)中將自作主張,聽任麾下各師團隨性追擊,能前進多快就前進多快。據說在從上海向南京進軍的途中,日軍給養保障部隊沒有一天能跟得上作戰部隊的進軍速度,其直接後果之一就是日軍作戰部隊隨心所欲就地“征收”糧秣,自力更生,自給自足,因而一路奸淫燒殺搶,軍紀蕩然無存(柳川平助因心髒病死於一九四五年初,因而逃脫了東京審判)。

在北上途中,日軍第十六師團步兵十九旅團第九聯隊第三大隊的兩個少尉軍官—鹿兒島人野田毅(Tokeshi Noda)和山口縣人向井敏明(Toshiaki Mukai)於十一月三十日至十二月十一日期間競賽“百人斬”,看誰能用一把武士刀最先斬殺一百個中國人。他們先後在無錫橫林鎮、常州車站、丹陽奔牛鎮、呂城鎮、陵口鎮、句容縣城和南京紫金山等地行凶逞橫。《東京日日新聞》(Nichi Nichi,即現在的《每日新聞》)連續刊登該報四名隨軍記者有關此事發回的現場報道。最後野田毅共殺了一百零五人,向井敏明殺了一百零六人(這兩個日本軍官在一九四七年九月被盟軍最高司令部逮捕,然後引渡到中國,被南京軍事法庭判處死刑,一九四八年一月在南京城南中華門外雨花台刑場伏法)。

南京“保衛”戰

淞滬會戰以後,蔣介石痛定思痛,審時度勢,終於覺悟到經濟上落後、政治上分裂、軍事上軟弱的中國的軍隊遠非日軍的對手,無法硬剛硬頂,隻能逐步往內地收縮,以空間換時間,拉長日軍的戰線,跟日本人打持久戰。

在幾次最高軍事會議上,絕大多數人都主張放棄南京,但是大家同時又覺得作為首都,而且是國父陵寢所在,直接棄城在國際上實在有礙觀瞻,所以最後決定要象征性地抵抗一下,然後主動撤退。

法爾肯豪森將軍和所有的德國顧問也都認為在輕易失去錫澄線以後,保衛南京是毫無希望的。不過他們同樣覺得設立一道外圍防線也許是必要的,因為總不能要求最講究麵子的中國將軍拱手獻出守地。不過如準備依仗古老的城牆抵抗或展開巷戰,那無異於發瘋和無情的大屠殺。

德國駐東京大使館在十二月三日向柏林外交部秘密報告說,日軍早已完成了重新集結;中國軍隊的抵抗力已被大大削弱;在一九三八年夏季以前,中國不大可能有新的準備有緒的部隊;中國戰爭物資的供應在繼續減少;中國指望日本經濟衰退是錯誤的;南京將在十二月裏失守。

早在八月十五日,南京就第一次遭到了日機的轟炸。

政府命令居民把屋頂塗成黑色或灰色。同時官民不約而同各顯神通修築了無數的防空洞。

南京衛戍司令唐生智自告奮勇領軍保衛南京,他屢次當眾表示,國軍將死守南京,與首都共存亡。

問題是,1)雖然在城牆外的重武器陣地戰前就修築完成了,但重武器卻始終不見蹤影;2)在南京的大約八萬軍隊大都是從淞滬會戰退下來的殘兵敗將,久戰疲敝,彈藥短缺,士氣低落。例如在淞滬戰役中損失慘重的孫元良的八十八師當時隻剩下了七千人,而其中的三千多是剛征(抓)來的,那些新兵讓旁觀者看了觸目驚心:所有人都穿著有點破爛的平民衣服,背著行李卷,肩上挎著生鏽的步槍。在撤到南京以後,有關衙門根本沒有為那些軍隊安排食宿,於是他們隻能隨意占據空閑房屋紮營。3)唐生智的威望遠不足以統籌兼顧指揮各路官兵,而且他身體很差,精力不濟;4)日軍則乘勝追擊,士氣旺盛。

唐生智的戰略之一是“焦土政策”,即把南京南麵的中華門和東麵的光華門和中山門外的民宅通通燒光,“寧可把自己的財產燒得寸草不留,也不能讓它們落到日本人的手裏”。

從十一月十七日起,政府各部門開始向漢口和重慶大遷徙。國民政府主席林森則早已離開。

十八日,從北方來了不少援軍,但很多士兵看上去十分狼狽,可能是因為那天下著雨,沒有人穿鞋襪。所有人都默默地走著,無聲無息,顯得精疲力竭。

二十日,南京廣播電台宣布中央政府已經轉移到了重慶,同時聲稱將誓死保衛南京,直到最後一滴血。同時城裏各式各樣的“謠言多得像黃昏時的蝙蝠”。

二十一日,統轄江浙的第三軍區司令馮玉祥離開南京。

十二月二日,中英庚款董事會總幹事、中國政治學會總幹事、國立中央大學政治係教授、公認非常能幹的杭立武押送著原來藏於北京故宮的一萬四千餘箱文物坐船去了漢口。杭夫人瑪麗·陳(Mary Chen,金陵大學校長陳裕光的妹妹)在臨走前把她的鋼琴和手搖留聲機送給了金陵女子文理學院(Ginling Girls College。那鋼琴和留聲機後來都被日軍搶走了)。

七日淩晨,蔣介石離開南京去了廬山。

南京市長馬超俊也及時脫身了。

鼓樓(金陵大學)醫院的劉院長早就走了,他委托留下主持醫院事務的兩個中國醫生以及其他四十幾個醫護人員也不見了。隻有兩個美國傳教士醫生、兩個傳教士護士、一個中國醫生和幾個中國護士還留在醫院裏照料傷員和病人。威爾遜(R.O.Wilson)是那裏唯一的外科醫生,他沒完沒了地做手術,以致手都腫了。

九日晚上八點至十日淩晨四點,在城東紫金山和光華門一帶有零星但激烈的抵抗,隻是各處各自為戰,完全沒有統一的指揮,因此在軍事上毫無意義。

為了執行“焦土政策”,國軍潑灑煤油,把東麵和南麵城牆外的民宅燒了個精光。他們的另一個理由是那些建築妨礙他們射擊,同時可能有利於日軍的埋伏或成為掩護日軍的屏障。

當時絕大多數守軍已經完全失去了鬥誌。軍隊占據了城裏最豪華的酒店大都會旅館(Metropolitan Hotel),許多人躺在那裏的沙發上,喝得昏天黑地,他們要最後好好享受一下生活。

醫院裏充斥著從上海、蘇州等地送來的傷員,還有許多自殘致傷的士兵。下關火車站滿是等待被撤退去浦口的傷員,幾乎沒有人顧得上他們。

蔣介石在十一日命令唐生智撤退,而唐推延了一天。他的布置是“大部突圍,一部渡江”,即除了看守下關渡口的宋希濂的三十六師最後坐船撤到浦口以外,其他部隊分頭從東、南、北三個方向突圍出城。為了防止軍隊和機關職員私自渡江,唐生智命令把下關一帶的所有船隻都交給三十六師看管,凡違紀動用船隻的一概軍法從事。

撤退剛開始時還井然有序,但很快就變得慌亂,到晚上九—十點間立即全部撤退的命令下達以後,撤退頓時就變成了逃跑,“大部突圍,一部渡江”化作了“大部渡江,小部突圍”,大家都往下關江邊湧去。因為通往下關的挹江門關閉了一半,路上又到處是沙袋街壘,以致擁擠不堪。軍隊在下關隻能找到幾條拖輪、小艇、帆船和舢板,許多士兵不得不自己紮筏子強行泅水過江。三十六師為了維護軍紀,一度在城樓上架起機槍,朝友軍掃射,造成死傷枕藉。更多的士兵死於第二天白天日軍飛機的轟炸掃射。

而唐生智在晚上八點就乘船先行去了浦口。

中國軍隊撤退時,砸開和搶劫了一些糧店商店,也搶劫和焚燒了一些民宅。

國軍在十二日還放火燒掉了非常漂亮的有個富麗堂皇的禮堂的交通部大樓。

日軍在十三日清晨四點進城,十七日舉行入城式,十八日舉行“慰靈祭”。

美英軍艦、貨船和德國船隻也曾遭到攻擊。十二月十二日,美國海軍警備艇帕奈(USS Panay)號在南京上遊約四十公裏的江麵上被日本轟炸機擊沉。那艇上有五十九個軍人、四個美國外交官、十個西方記者以及一些美國機構如金陵女子文理學院等匆忙送上去的裝著貴重物品的箱子(那些箱子在幾個星期後被一些俄國潛水員打撈出水)。同時被毀的還有美國美孚石油(Standard Oil)公司的三條貨船。那次空襲造成帕奈號上四人死亡、四十八人受傷,一條貨船上的船長以及許多中國乘客死亡。日本政府就帕奈號事件在十二月二十四日向美國政府正式道歉,並在次年四月賠償了二千二百多萬美元。不過日本人堅持詭稱那是誤炸,因為日軍轟炸機飛行員沒有看到在帕奈號艇上飄揚的三麵美國國旗。

穀壽夫(Tani Hisao)中將率領的第六師團是進攻南京的先頭部隊。在十二月十三日至二十一日駐紮南京期間,第六師團燒、殺、搶劫、強奸,無惡不作,把南京變成了人間地獄。他們在中華門外花神廟、寶塔橋、石觀音和下關的草鞋峽等地大規模射殺俘虜並焚屍滅跡(據估計,被穀壽夫師團官兵殺害的中國戰俘和平民至少達五萬人(日本投降後,穀壽夫在一九四六年二月被遠東國際軍事法庭列為乙級戰犯,關押於東京巢鴨監獄。同年八月,他被引渡至南京老虎橋監獄。次年二月,南京軍事法庭對穀壽夫連續進行了五次公審,他被判處死刑,於四月二十六日在雨花台刑場被槍決)。

中島今朝吾(Nakajima Kesago)中將率領的第十六師團對南京城內及城外東郊地區進行了多次“掃蕩”,“清剿”零星的抵抗,他們俘獲了大量放下武器束手待斃的中國軍人。中島今朝吾在他的日記中寫道:“敗逃之敵大部進入第十六師團作戰地區的林中或村莊內,另一方麵,還有從鎮江要塞逃來的,到處都是俘虜,數量之大難以處理。”“由於是以一千人、五千人、一萬人計的群體,連武裝都不能及時解除。隻不過他們已全無戰意,隻是絡繹不絕地跟上來,雖然安全,但一旦發生騷亂,將難以處理。為此,增派部隊乘坐卡車負責監視和引導。”對於那些戰俘,“基本上不實行俘虜政策,決定采取全部徹底消滅的方針。”

中島今朝吾在十二月二十一日被任命為日軍首任南京警備司令官,他的第十六師團成為警備部隊。所謂“警備”,就是抓人殺人,搜捕放下武器、“像老鼠似地”躲進國際安全區避難的中國士兵。凡是前額有帽痕、手上有老繭(穿灰黃色卡嘰布褲子也是大忌)的青壯年男子一律被以軍人嫌疑從難民中強行拉走,雙手反綁,然後集中到一起用機槍掃射、刺刀刺殺、步槍齊射或手榴彈處決,然後往屍體堆上澆汽油柴油焚燒,而許多受害者其實是普通的平民百姓如黃包車夫、木匠、船工或其他的勞工。

十六師團是在南京殘殺中國軍民最多的日軍部隊。

中島今朝吾在一九四五年十月死於尿毒症和肝硬化,也逃脫了東京審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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評論
渥太華鬱金香 回複 悄悄話 當時留下來的南京市民及從滬蘇錫常逃進南京城的,被日軍屠殺的軍民實際上超過30萬
渥太華鬱金香 回複 悄悄話 日軍燒殺奸掠,無惡不做,南京大屠殺實際上持續到半年後還有零星的,南京太平南路夫子廟主要商業區三分之二房屋被日軍燒毀
渥太華鬱金香 回複 悄悄話 唐生智宣稱與南京城共存亡燒毀了所有船,自己副官卻留了一個小輪逃了。日軍欺騙手段押送放下武器的俘虜集體處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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