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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澳關係與在澳華人簡史(四)

(2022-11-07 17:29:53) 下一個

中澳關係與在澳華人簡史(四)

昆士蘭的淘金熱以及白澳政策的逐步實施

.昆士蘭的淘金熱

淘金熱來得快,去得也快。新南威爾士西部的金礦很快就被開采得差不多了。到一八六八年,維多利亞的淘金熱也漸漸進入尾聲。那時在淺層地表就能找到金子的機會已經很少,必須集資購買機械向深層挖掘了。華人中略有資本的不敢冒這類風險,集資方式也不符合大多數人的“過客”心態,於是一些華人礦工開始沿著新南威爾士東海岸去尋找新的比較容易開采的礦點。十九世紀七十年代初,有華人在北海岸的華人海灘(Chinamans Beach)安營紮寨,在離那裏不遠的埃文斯海德(Evans Head)附近采金。也有華人在北河(Northern Rivers)地區采金,據記載,在一八七一年,整個裏奇蒙河流域(Richmond River District)的四千五百二十八個居民中,除了英國人和在澳出生的白人,還有十八個美國人、五個法國人、六十八個德國人以及九十八個華人。

一八七二年,昆士蘭政府資助的一個考察團在約克角半島(Cape York Peninsula)進行了半年左右的勘察,最後報告說在帕爾馬(Palmer)河流域發現了金礦,這就掀起了澳大利亞新一輪的淘金熱潮。

在日夜兼程、最早湧往帕爾馬河流域的人群裏,大都是曾在新南威爾士和維多利亞的金礦區拚搏、但回報卻幾乎不值一提的華洋礦工,他們指望在新地方能夠轉運。隨後有數量更多的華人直接從中國前來。帕爾馬河發現金礦的消息在最快的時間內傳到了香港,那裏的商家馬上意識到機會來臨,在把利好消息散布到廣東內地的同時,他們立即備足貨物,預訂船位。那些眼瞅著早前上一輩或同輩鄉人攜金而還、翻身致富的農民從珠三角各縣匯聚到香港。從一八七四年起,那一批批廣東人,其中很多人以賒單勞工的形式(即由船家或商家代為墊支船費,簽訂合同,到達目的地後從每月收入中分期還債),由各邑鄉黨或宗族的首領帶著,一船接一船地駛抵庫克頓(Cooktown)。

僅在一八七四和一八七五的兩年裏,就有四千華人在庫克頓登陸。由於他們的大量湧現,庫克頓街上一時充斥著腦後拖著一條豬尾巴辮子的華人,而各式各樣的華人店鋪、客棧和鴉片煙館也很快成行成市。各類為帕爾馬河金礦區服務的華人在庫克頓最多時達到了三千左右,而當地的全部白人則隻有二千。由於華人實在太多,以致當地報紙的大標題觸目驚心:“中國人大舉入侵!”

帕爾馬河金礦區的河流衝擊層砂金正好是設備簡陋的華人所能充分發揮其不怕苦不怕累的長處的地方。華人中的小部分在申請到探礦執照後,便組織起一個個小組,分工合作,包幹淘金。同時,由於可以得到的探礦執照有限,華人中的一大部分則經常跟在洋人後麵,在後者快速淘完一片區域轉往下一個更有前景的點以後,吃人家的殘羹剩飯,而因為往往有多層砂金的緣故,有時候那些華人淘金工也會有不錯的收獲。

高峰時期在帕爾馬河淘金的洋人總計約有一萬人,在一八七七年到一八八0年間,他們上報的所得黃金數分別為八十三萬九千、十二萬零二百二十三、九萬和六萬五千四百二十三盎司,顯示黃金產出在逐年急速下降。帕爾馬河區域在二十四年裏共出產黃金一百三十五萬零六百八十五盎司。不過人數遠遠超過白人礦工的華人礦工所得多半不包括在那個數字之內。

相當多的中國人將到手的黃金直接帶回國內。比如,一八七五年六月,有幾個華人攜帶三千盎司的黃金在庫克頓乘船回國;一八七七年二月九日,有一百三十五個華人攜帶二千盎司黃金在庫克頓登船;次日,又有八十人結群離開庫克頓,他們隨身攜帶了一千盎司的黃金;同年七月二十一日,有六十人帶著三千盎司的黃金結隊回國;九月六日,另一組二百八十六個華人也在庫克頓登船回國,他們帶著二千英鎊現金和六千一百二十一盎司的黃金。除了從庫克頓出境,那些有所收獲的華人還從昆士蘭北部的其它港口回國。據統計,僅在一八七七年的前六個月裏,華人礦工從昆士蘭帶出的黃金就達到了一萬三千一百三十九盎司。以一八七五年每盎司黃金值三英鎊十七先令的價格計,華人帶回國的財富相當可觀。

在帕爾馬河礦區淘金,華人麵臨的全新的一大挑戰是惡劣的自然環境與肆虐的熱帶叢林疾病。

從庫克頓往西到位於澳大利亞大分水嶺西部腹地的帕爾馬河金礦區,距離約為二百多公裏,山高途遠,林深樹密,原先無路相通,一八七三年底當局派遣的築路隊循著以前勘探者的足跡,在崇山峻嶺中用刀開辟出了一條崎嶇的山道,四年以後那山道才經過鋪設而可以通行馬車,但路況仍然非常糟糕,而且在漫長的雨季裏常因山洪泥石流而阻斷。在熱帶叢林裏,各種蚊叮蟲咬防不勝防,不明疾病的流行,更使許多人曝屍荒野。

另一巨大挑戰是隨時可能遭遇土人的襲擊。

帕爾馬河流域本是土著的棲息地,當地土人遠較其它地區的土人好鬥與凶殘。在金礦發現之前,隻有一個白人探險家在一八四0年代到過那裏,但他被土人殺死而沒能活著出去。當大批淘金者來到以後,土人的生活環境受到嚴重幹擾和破壞,為了保衛家園,土人對入侵者展開了瘋狂的攻擊。在一八七三年底庫克頓剛開始建埠時,有一批洋人礦工迫不及待地進入帕爾馬河礦區,希望能先下手為強,但他們中很多人不久就狼狽地退出,部分是因為熱帶雨季難以作業,部分則因為受到土人的不斷襲擊,有人為此喪了命,還有一些人失去了蹤影。據報,有一對夫婦帶著幼兒在密林的水邊宿營時遭到土人突襲,丈夫被殺,幼兒被摔死,腦漿濺灑在樹幹上,而妻子則被就地分屍烹食。

人數眾多的華人是土人的主要襲擊對象。土人往往埋伏於前往金礦區途中地勢險要處,待成群結隊戴著鬥笠挑著籮筐的華人抵近時投擲長矛,發射毒箭,許多華人因此被殺死。那條山道上有一個被稱為鬼門關(Hell’s Gates)的險峻隘口,長途跋涉而來的行人在隘口前一路爬坡,快到隘口時都精疲力盡,加上除了鳥銃、鐵鏟和長刀外沒有任何先進武器,而土人以逸待勞,人多勢眾,據報道,僅在一八七六年,就有三十多個華人淘金者在此喪生。土人也經常襲擊在淘金場的華人。那些孤單的菜園工人或行旅客商,更常常是土人攻擊殘殺的對象。

被土人擄走的華洋淘金工大都成為土著食人族的美餐。據說,土人更喜歡吃被稱為“長豬”(Long pig)的華人的肉,他們嫌白人的肉吃起來太鹹了些,而華人肉吃起來就跟豬肉一樣,甚至可以跟美味的袋狸(Bandicoot)肉相比。有人在研究澳大利亞華人史的著作中披露,“在澳洲內陸某地近年發現穴洞多處,洞內白骨山積,疊疊者皆土人食餘之殘屑。細察之,則腿骨多折斷。亦有無足者,似皆刖刑之餘。初不解其故。及後,有一年老土人告雲,該地土人於擒獲華人後,慮其逃逸,輒先斷其足,棄置山穴中。華人痛楚哭號,然不得死。土人則逐日擇其一二,曳出宰割,以供大嚼。故華人之被擒而死者多無足。”據說最凶殘的吃人生番是邁沃耳(?)人。

在帕爾馬河流域淘過金的華人有許多談“土”色變、聞“土”喪膽、避之唯恐不及的故事。

華人礦工在帕爾馬河還麵臨政府和洋人的歧視。

淘金需要申請探礦執照,但是因為政府在核發執照時明顯地偏向於洋人,一些華人申請執照不能如願以償,導致他們隻能在洋人丟棄的礦場和礦坑中繼續開采,而許多白人在前往新的礦場淘金無果後想再回到原來丟棄的礦坑繼續開采時,發現已經鵲巢鳩占,從而對華人心生怨恨;加上前來淘金的華人源源不斷,人數遠超洋人,洋人們便不斷製造輿論,向政府施壓,要把華人趕回去,並限製其他的華人進來。

在帕爾馬河礦區,另一大問題是華人礦工的內卷。

華人礦工屬於不同的團體和幫派、或者各種不同的堂口,加上剛結束不久的在四邑和珠三角地區的土客械鬥所遺留的宿怨,不同群體間的摩擦此起彼伏。如果不同群體作業的相交地段金苗旺盛,就會成為雙方爭奪的焦點。要是那些群體的首領能夠協調妥協,大家利益均沾,則是幸事。但如果談不攏,那就會互相找茬並發展為群毆械鬥。一八五0—六0年代在維多利亞和新南威爾士的金礦場上,這種因地盤之爭而導致械鬥的現象就已存在,比如一八五七年六月,在維多利亞東北部靠近新南威爾士的沙溪(Sandy Creek)金礦場,兩群華人為爭奪發現了金塊的場地以竹竿、鐵鍬等相互攻擊,許多人頭破血流,而在旁的洋人加入弱勢一方,趁機奪取富金地塊,兩幫華人在次日又合力對洋人出手,以期奪回那富金地塊。同年八月,在墨爾本西北約一百二十公裏處的坎貝爾溪(Campbell’s Creek)金礦場,一幫廣府人(珠三角地區的廣東人)與一撥“香港人”也為爭奪地盤大打出手。在一八六一年蘭濱平地的排華暴亂中,三千洋人礦工驅趕毆打二千華人,後者毫無還手之力和意願,損失慘重;而在同一時期在索法拉(Sofala)村附近,華人自己之間的幫派械鬥,卻比對付洋人礦工的攻擊要凶狠得多。那裏的廣府人和香港人相互看不順眼,總是尋釁挑事,衝突鬥毆,甚至購買槍支、製造兵器、對幫內人員進行排兵布陣的訓練。此事經當地警察和洋人團體幹預調解,最終沒有釀成大規模流血械鬥。在帕爾馬河金礦區,這樣的幫派導致的嚴重流血衝突終於在一八七八年八月爆發,由約四千個號稱“澳門人”與六千個廣府人的群體在營地附近以來複槍、木棍、鐵棒、鐵鍬、斧頭和長短刀具展開大規模混戰,總計死傷二百多人,直到大隊警察趕到,強力介入,將雙方首領召集協商,才結束了那場衝突。

有一些華人淘金運氣極差,以致鋌而走險,不僅搶劫同胞,也搶劫洋人礦工,甚至殺害洋人店主搶劫財物(當然,也有洋人礦工搶劫華工)。

關於帕爾馬河的艱苦生活和華人被困的消息傳回老家後,親戚們聽到他們的悲慘遭遇,很是為之擔憂,甚至給他們匯去了回國的旅費。

除了新南威爾士、維多利亞和昆士蘭,華人的足跡還曾踏上過澳大利亞的中部和北部大地。在十九世紀八十年代中期,澳大利亞整個北部地區有四千以上的華人而隻有三百多洋人。當地當局認為淘金太艱苦也太危險,故而限製洋人淘金,以致華人成了那裏金礦的主要勞動力。艾麗斯斯普利斯(Alice Springs)附近的華人溪(Chinaman Creek)無疑就是當年華人淘金聚居的場所之一。華人(特別是新加坡華人)還是達爾文—鬆樹溪(Pine Creek)鐵路建設的主力。

.白澳政策的逐步實施

一八六一年十一月,新南威爾士州議會終於頂不住輿情的壓力,通過了《規範與限製華人移民法案》(An Act to Regulate and Restrict the Immigration of Chinese)。那個法案以維多利亞在一八五五年頒布的類似法案為藍本,主要的區別是嚴格了對運載華人來澳的船長的管理,加重了對那些犯規船長的懲罰,比如船長抵港需立即向當局呈報所載華人乘客的名單,否則最高罰款二百英鎊;如船長試圖逃避繳納每個華人十英鎊的入境人頭稅,他將為每個人加罰二十英鎊(許多船長在香港或東南亞的港口接受賄賂幫助偷渡);此外,犯規的船還將被充公。與維多利亞的法案不同的是,新南威爾士的法案規定新到的華人不得歸化,這個規定對當時的淘金華人多半關係不大,因為他們原本就沒打算成為澳大利亞人,不過對其他人就影響深遠(新南威爾士在一八四七年製定的《外國人法修正案》(An Act to amend the Laws relating to Aliens)和維多利亞在一八六二年製定的同名法案都明確規定,凡是居住在澳大利亞的任何良民,隻要事先向總督提交申請,並向英國維多利亞女皇宣誓效忠,都可以歸化並享受與大英帝國子民同等的待遇)。有趣的是,那個法案僅僅適用於男性華人和他們的子女,換言之,當時華人女性不但可以隨便入境澳大利亞,而且可以歸化入籍。

那個法案就是一直持續到一九七三年的臭名昭著的“白澳政策”的濫觴。

按照《中英北京條約》,華人到大英帝國各通商口岸的前題是“與英民立約為憑”,而許多華人並沒有與英國人簽訂合同就隨意來澳,這是新南威爾士政府新的立法的法律根據。

在一八七七年的全盛時期,昆士蘭的庫克頓及帕爾馬礦區的華人總數達到了一萬七千人(當地有個同時受當局和華人信任的華商經常在雙方間協調溝通,以致被人稱為“領事”)。昆士蘭被迫向香港政府要求扣住駛往昆士蘭的船隻以減輕壓力,但遭到了英國政府的否決,於是昆士蘭在一八七七年九月一日通過了他們自己的《限製華人移民法案》,禁止中國人進入新的金礦場。

澳大利亞就此通過各州的立法嚴重堵塞了華人到澳淘金的機會,並基本上禁止了華人入籍。

一九0一年一月,澳大利亞的六個殖民地沒放一槍一彈沒流一滴血就從宗主國英國獲得了獨立,並通過(男性)全民公投組成了聯邦。當年十二月,聯邦政府頒布了《限製移民與驅逐非法移民法案》(An Act to place restrictions on Immigration and to provide for the removal from the Commonwealth of prohibited Immigrants)。該法案將七類人列為非法移民,其中包括2)被認定會成為公眾負擔的人、3)傻瓜或瘋子、4)嚴重傳染病患者、5)三年內曾被定罪(非政治性質)並被判處一年以上監禁的人、6)妓女以及7)純體力工人,而最惡劣的是被列為非法移民的第一類:不能在入境時的聽寫測驗中寫出某種歐洲語言中長達五十個詞的一個段落的人。據說有些移民官員在測試華人時故意選擇相對冷僻的語種。

白澳政策的主要排擠對象是源源不斷而來的淘金華工,不過並不僅限於華人,而是針對一切有色人種。一八六0年代,在昆士蘭的英國移民開辟了大片甘蔗園地,收割時需要大批人手,為了降低成本以跟斐濟和南非等地大量使用黑人勞工的甘蔗種植園競爭,那些甘蔗種植園主於一八六八年至一八七六年間,陸續從所羅門(Solomon)群島和新赫布裏底(New Hebrides)群島上引進了一萬一千多名波利尼西亞(Polynesia)黑人(夏威夷語稱之為Kanakas,意為“男人”,即所謂的“金加人”)勞工。然而那些人在為甘蔗種植園主創造了大量財富的同時,也帶來了許多社會問題,涉及他們的刑事案件逐年上升,如一八九五年至一九0五年間,在昆士蘭涉及金加人的審判占了全部案件的百分之四十五。此外,那些引進的黑人勞工減少了歐洲移民的工作機會及收入,因此許多歐洲移民強烈反對這些黑人勞工。隨著甘蔗園機械化程度的提高,從十九世紀末期開始,這些金加人被陸續遣返。

不過澳大利亞從來沒有大規模有係統不走法律程序運動式地驅逐過華人和其他亞洲人,不管是否屬於“黑七類”(在澳大利亞至少有一千一百個日裔居民,他們中的三分之二是一九0一年以前就抵達澳大利亞的人以及他們的後代,而大約三分之一是在布魯姆(Broome)、達爾文和星期四島(Thursday Island)等珍珠產地謀生的潛水工人。二戰期間他們都被作為敵僑而關進了拘留營),也沒有不讓他們回國探親。政府采取的措施是發放“聽寫測試免考證”(Certificate Exempting from Dictation Test),俗稱“回頭紙”。需臨時離境的人繳納一英鎊的手續費,填寫表格簽字畫押後可得一式兩份的“回頭紙”,離境時把其中一份交給海關存檔,回來時交第二份,海關將兩份比照核準後放行。如果沒有“回頭紙”,那就得進行聽寫測試,其結果幾乎毫無例外會被送上下一班輪船回家(作為對比,遠東海參崴那一帶大片土地,本是中國的領土,那裏的漢人卻被沙俄和蘇俄反複殺戮驅趕,以致掃蕩殆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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