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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中國行雜記(二)

(2020-04-30 02:56:07) 下一個

2019年中國行雜記(二)

.成都

在這次到的幾個城市中,成都是“敬老標兵”:那裏所有景點都對六十歲以上的老者免費。其他地方隻是半價。

* 三十多年前我就去過武侯祠和杜甫草堂,當時沒有留下什麽深刻的印象;這次重訪,仍然沒有留下什麽深刻的印象。

隻記得武侯祠的那副對聯“能攻心則反側自消,從古知兵非好戰;不審勢即寬嚴皆誤,後來治蜀要深思”。

杜甫草堂

* 青羊宮號稱“川西第一道觀”、“西南第一叢林”,其現存的幾進主建築都是清康熙初年(1667-1671)的遺物。

過了開放時間,暮色中的宮裏除了三兩步履匆匆的道士以及低頭焚香的信徒,隻有幾個遊客,意外地清靜。

青羊宮山門

* 寬窄巷子和錦裏五花八門的小吃看著就解饞,而“採耳”就隻能退避三舍了。

三十元“採耳”一次

* 文化公園裏別出心裁,不設普通廁所而隻有“應急廁所”。

特殊功能的廁所?

* 文化公園旁的蜀風雅韻劇場演出的川劇折子戲、手影、木偶、板胡、嗩呐、滾燈、吐火、變臉等大雜燴緊湊、熱鬧、歡快、五彩繽紛、令人眼花繚亂,就像麥當勞快餐,味濃可口。其中最吸引人的無疑是變臉。演員之一還下台走進觀眾席裏,頭一甩就是張新臉,那一層層的臉譜扯得極其幹脆利落。

蜀風雅韻劇場的表演

* 熊貓基地全稱為“成都大熊貓繁育研究基地”,裏麵圈養著一百七八十隻大熊貓,還飼養著小熊貓、金絲猴等瀕危野生動物。

基地每天安排若幹大熊貓在露天“公寓”裏或活動或酣睡以滿足專程前來的公眾一睹芳容的願望。

我一共看到了七隻大熊貓。

大熊貓百看不厭(呼呼大睡一動不動的例外)。盡管它們在日常生活中遠不如照片或電視上的模特熊貓那樣講究清潔衛生。

當天負責接待觀眾的值班員

* 我對三星堆博物館神往有年,主要是因為在網上看到的那些顯然非我族類的青銅頭像。

博物館於1997年建成,位於廣漢市城西的三星堆遺址旁,南距成都三十八公裏。

成都有景區直通車去博物館,非常方便。

該館的網站上稱三星堆遺址是“二十世紀人類最偉大的考古發現”。那話多半是某些專家的斷論。而膽敢如此大言不慚的絕對是井底之蛙、夏日之蟲。

王建墓、楚帛書、定陵、元謀人、馬王堆、銀雀山漢簡、兵馬俑、殷墟婦好墓等等都是二十世紀中國震驚世界的考古發現,更不必提國外的馬丘比丘、圖坦卡門陵墓、死海古卷、亞曆山大燈塔遺址等等了。而三星堆除了那些神秘的青銅器,真沒有多大的了不起。

三星堆遺址在九十年前就初露端倪了:1929年春,廣漢月亮灣村村民燕道誠與其子在自家院前挖掘安裝水車的車水坑時,無意中發現了四百餘件玉石器。

1934年3月,華西協和大學古物博物館在其館長、美國傳教士、考古學家、人類學家葛維漢(David Crockett Graham)的主持下對三星堆作了首次科學發掘,出土器物及殘件六百餘件。

1986年,三星堆一、二號祭祀坑相繼被發現,從中出土了青銅立人、青銅神樹、縱目麵具、青銅頭像、黃金麵罩、金杖以及大量的玉器和象牙等物,三星堆於是才揚名於世。

在上世紀八十和九十年代,考古學家們在三星堆一帶還先後發掘出了東、南、西、北、倉包包、三星堆、月亮灣七段古城牆遺跡、幾個玉、石坑以及一處房屋(宮殿?)的基址。

一般認為,在三星堆出土的陶器和璧、璋、圭等玉器,與在華北、華中發現的無大異。那些陶器簡陋粗糙,而且數量甚少,玉器也都細小無奇。

奇異詭譎、引人注目(因而經常出國展覽)的是從一、二號祭祀坑出土的那些青銅器,尤其是那些頭像和麵具。

對我這個外行來說,三星堆考古疑雲密布。

1)把發現青銅器的那兩個坑稱作“祭祀坑”恐怕是名不副實。

“國之大事,在祀與戎”。祭祀是上古先民最重大的活動之一,絕不允許苟且敷衍,祭祀用具更不敢褻瀆。然而據報道,那兩個坑裏的器物被發現時胡亂地堆疊在一起,都帶著被蓄意砸壞和焚燒的痕跡,沒有一件是完好的。那著名的通高二點六米、重一百八十公斤的大立人像也被砸成了幾段。

這不禁讓人聯想起了“破四舊”。依我猜測,那些祭祀“重器”可能是被視作異端邪教的象征而被焚被砸被埋的。它們不容於當時當地的社會主流,更不像是出自當地的土特產。

那兩個坑就是掩埋廢物的垃圾坑。

這個事實似乎被有關專家學者們徹底忽略了。

我沒有看到過那兩個坑怎麽被發現的報道。

三星堆二號坑(網絡照片)。這張官方照片破綻太多,其反映的肯定不是文物出土現場的真實情況。它是事後擺拍偽造的。不過它顯示了破損的文物胡亂掩埋的狀態。

2)博物館把那些青銅器稱作“商銅器”,明顯有誤導之嫌。

殷商(公元前1600-1046年)的疆域大致在今天的河南、河北、山東一帶。一方麵把三星堆銅器歸入商器,另一方麵又說三星堆地區乃古代的“蜀國”,邏輯顯然不通。殷商不是當時絕無僅有的文明,殷商青銅器更不是當時絕無僅有的青銅器(事實上,華夏很遲才進入青銅文化,比歐洲的巴爾幹半島晚了二千多年)。哪怕是殷商周圍地區出土的青銅器,充其量也隻能說是“與商朝同時代的青銅器”。而因為相距遙遠,加上“蜀道之難,難於上青天”,四川肯定不能算作殷商的周圍地區的。

換句話說,即使三星堆銅器真的跟殷商銅器出自同一時期,它們也不是商器,甚至不宜說是“與商朝同時代的青銅器”,就如不能把世界上同一時期的青銅器都稱作殷商銅器或“與商朝同時代的青銅器”一樣。

3)真正的商朝青銅器多為鼎、鬲、爵、角、尊等祭祀用容器或戈、矛、鏃、斧等兵器,其中許多鑄有銘文以及雲紋或種種獸紋,但絕無人形人像。殷商周圍地區的青銅器裏的人像或麵具也鳳毛麟角。而三星堆的兩個坑裏卻破天荒出土了五十七個頭像。

4)三星堆頭像和麵具跟與殷商同期的銅器裏屈指可數的幾個頭像或麵具相貌迴異。

下麵是現存湖南省博物館的大禾方鼎。這是已經發現的唯一一件有浮雕人臉裝飾的與殷商同期的青銅器。那浮雕不是鄰家王大叔的尊容嗎?

網絡照片

下麵是收藏在江西省博物館的“雙麵神人”麵具。那麵孔的五官抽象而誇張,同時也似曾相識。

網絡照片

而三星堆博物館展出的頭像大致都是如下模樣:濃眉、大眼、隆鼻、闊嘴、方頤、巨耳。還有一個特征是耳垂穿孔。

三星堆頭像之一

難怪有人說那些頭像頗像埃及前總統穆巴拉克(Mubarak)。

穆巴拉克(網絡照片)

其實西亞中東有的是“穆巴拉克”。

關鍵的是,在世界上誰也找不到與三星堆頭像相似的青銅器。中國沒有,西亞沒有,中東也沒有。那個大立人像和那幾棵神樹,還有縱目麵具,更是前無先例,後無承接。換言之,三星堆那兩個坑裏的青銅器,邪乎得不可思議。它們來無影、去無蹤,完全違背了文明發展的普遍規律。

以至於有人腦洞大開,猜測那些青銅器是“外星人”某次來訪有意或無意留下的紀念品。

四川省文物考古所三星堆工作站站長陳德安在接受記者采訪時也不得不承認,三星堆人有可能來自其他大陸,三星堆文明可能是“雜交文明”。

5)下麵的“銅人首鳥身像”置於博物館門廳。其原件是出土的一棵小“神樹”頂端的飾物,高度僅十二厘米!

這個飾物實在太繁複、太精細、太奢華了,與我們熟悉的青銅器的渾厚、粗重、質樸、簡潔的風格太不一樣了。二三千年前的古人真有那樣的審美觀、並且掌握那樣複雜的鑄造工藝技巧嗎?

我覺得非常有必要對那些青銅器作客觀的徹底的物理和化學檢測以探索研究它們的來龍去脈。

至於三星堆博物館本身,它基本上是個大忽悠。

我去的那天,兩個陳列館中的一個關著,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個原因,我沒有看到那個大立人像(在館外看到一個巨型仿製品)。

1)在開放的那個館裏,最搏人眼球的無疑是那幾十個頭像。下麵是其中一個所謂“帶金麵罩”的青銅頭像:

 

不必細察同一頭像照片的細節,我們就可以斷定外麵金燦燦的那層,絕對不是金箔,而裏麵則是個製作粗糙的水泥胚子,肯定不是青銅!

其他頭像幾乎個個完美無缺,全然分辨不出破損斷裂處,我也懷疑它們都是假古董。

2)以下據稱是“依據三星堆文物和眾多人物造像之原型,借助古蜀時代成都羊子山祭台的考古實例”而構築成的遠古“祭祀大典模擬場景”的局部。

有榜樣才能仿製。誰也沒有見過古人的“祭祀大典”,所以根本無從“模擬”。這個場景裏的祭台、神壇、拜祭的人群、天幕的火光,大半源自現代藝術家豐富的想象力。

3)除了真假存疑的銅頭像、許多不起眼的陶器玉器、以及小小的銅鳥、銅虎、銅蛇等,博物館裏的展品許多是放大的仿製品。前麵提到的“銅人首鳥身像”是一例,其他小者如所謂的“太陽形器”,大者如獨占三四層高塔樓的“大型銅神樹”,是另外兩個例子。

“太陽形器”

這棵所謂的“通天神樹”原件高三點九六米,號稱為世界上最高的青銅器。除了底座,它分三層九枝,每一根枝頭上都站著一隻鳥,據說象征“天人合一,人神互通”。

我隻能勉強拍到仿製品上端的兩層和六根枝條。

4)三星堆博物館建築外有個圓形廣場,廣場中間用彩磚鋪出的道家的陰陽太極圖完美地彰顯了博物館設計師之業餘水平:在宋代以前,中國並無太極圖;也沒有人試圖證明過三星堆跟道教有什麽牽連。

陰陽太極圖

我總的感覺是,人們在努力把三星堆博物館搞成迪斯尼樂園。不過也難怪,那裏本就不是嚴謹持重的曆史,而隻是可以大膽地添油加醋的傳說。

* 在成都的那幾天,我住在Ibis(宜必思)旅館。早晨起來總會撿到幾張從門縫裏塞進來的“火辣美女”酒店上門提供“莞式一條龍服務”的卡片。

據朋友說,這是家常便飯。

我就不明白了。要清除這樣的汙泥濁水不是太容易了嗎?每張卡片上都有聯係電話號碼,打個電話就會有人送上門,守株待兔,然後順藤摸瓜,A piece of cake(不費吹灰之力)!

.上海

在上海我先後參觀了上海博物館、猶太難民紀念館、四行倉庫抗戰紀念館、明園美術館和自然博物館;逛了人民、黃興、複興、襄陽和靜安雕塑公園;坐車在東海大橋上轉了一圈;在南京路步行街和外灘走了一趟;去南匯召稼樓尋了根。

* 年輕時去過幾次上博。獲益最多的無疑是在上“《說文解字》研究”課時跟著柳曾符先生去的那一次。

上博被陳丹青譽為中國最出色的博物館,然而它實在太小,展品太少,地域和文化的局限性太大,不僅無法跟倫敦大英博物館、紐約大都會博物館、巴黎盧浮宮、聖彼得堡冬宮博物館那樣的頂級博物館相提並論,即使跟雅典、維也納、墨西哥城等地的主要博物館相比,也遜色得多。

* 猶太難民紀念館的建築本是俄羅斯猶太人在1927年集資購產後遷入的摩西會堂。二戰期間,那裏的宗教和社交活動是被迫聚居於虹口提籃橋一帶的來自俄羅斯和中歐的猶太難民的精神慰籍。據說該會堂還曾經是猶太複國運動青年組織“貝塔爾(Betar)”的總部。

紀念館的難民名單牆上蝕刻著一萬三千七百三十二個曾在上海避難的猶太人的姓名。

紀念館裏有座何鳳山博士的半身浮雕。從1938年上半年至1940年5月,任職中華民國駐維也納總領事的何鳳山自作主張,為急欲逃亡的猶太人簽發了數萬份進入上海的簽證,從而積下無窮的功德。

何鳳山在2007年被以色列政府追贈 “國際義人(Righteous Among the Nations)”的最高榮譽稱號。

當今世界上因戰爭和內亂而流離失所的難民不計其數,然而,跟當年那樣的辛德勒、何鳳山式的“義人”太少太少了。

猶太難民紀念館

* 於2015年8月13日淞滬會戰七十八周年紀念日之際,四行倉庫抗戰紀念館作為上海唯一的戰爭遺址類愛國主義教育基地落成開館。

1937年10月27-31日那幾天裏在四行倉庫跟日軍血戰的謝晉元們舍身報國、視死如歸,無疑是永遠值得後人敬仰的錚錚好漢。

然而粗略梳理那場戰鬥的前因後果,我隻能唏噓長歎。

1)淞滬會戰勝負已定後,守衛閘北的國軍撤往滬西,日軍並未追擊,因此不需要謝晉元們滯後掩護的。再說四行倉庫既不處於交通要道上,也不在什麽橋頭,那麽小小的一個據點,怎麽也不可能阻擋日軍的前進的。

四行倉庫保衛戰完全是打給在上海公共租界內的西方列強看的:一方麵為了再一次向國際社會表明蔣介石政府抵抗日本侵略的堅決態度,另一方麵希望喚起在1922年達成的意在保證中國的主權與獨立,領土與行政的完整的九國公約上簽字的歐美列強的惻隱之心,從而在即將於11月6日召開的布魯塞爾會議上替受日本欺負的中國出頭作主。一句話,還是倚洋自重、以夷製夷的老招數。

為了這一政治目的。蔣介石要孫元良所轄的八十八師死守閘北。而已經損失慘重的孫元良不願意賠上自己的全部剩餘家當,經過與上海戰區最高指揮官顧祝同再三商量,孫元良覺得既然留守隻是政治作秀,並無任何軍事戰略戰術意義,那麽留多少兵力,守多少據點,都無關緊要,於是最後決定隻留一個加強營。

選擇蘇州河北岸的四行倉庫,則是因為它建築堅固,距南岸的公共租界僅百來米遠,其東南方的西藏北路上又有美英軍隊和萬國商團守衛,日軍其時尚未準備與歐美為敵,因此無論炮擊或飛機轟炸,都有投鼠忌器之虞,從而有利於謝晉元們的抵抗。恐怕顧祝同和孫元良他們私心裏還會祈願日本人的炸彈或流彈落到租界,誤傷個把洋鬼子呢!

2)所謂的四行倉庫保衛戰“八百壯士”,實際上隻有四百十四人(一說四百五十二人,恐有誤),他們大都是七七事變以後剛招募的鄂南子弟,尚未完成基本軍事技能訓練就被匆匆忙忙補充到了八十八師,其中一些目不識丁。

3)戰鬥持續了四日四夜。謝晉元說他們擊退了日軍六次進攻,其他介紹文字說他們擊退了日軍“十餘次”或“數十次”進攻。同時,守軍以犧牲十餘人的代價,“據瞭望哨兵報告”,斃敵二百餘。

淞滬會戰中,七十萬受過德式訓練、裝備德式武器的國軍精銳完敗於三十萬日軍,雙方陣亡人數分別為十八萬七千和六萬。而謝晉元那些訓練不足、初上戰場的士兵卻創造了陣亡人數一比十幾的奇跡,可信度恐怕不高。

這莫非就是“抗日神劇”的濫觴?

4)公共租界的外籍人士在10月29日呼籲國軍停止作戰以避免無謂的犧牲。次日,公共租界的外國使節團向南京正式提出外交照會,要求政府下令撤走孤軍,以免日軍重炮射入租界,危及僑民。鑒於四行倉庫戰況已經連日上了西方世界報章的頭條,蔣介石認為已經達到了預期效果,於是下令撤退。

謝晉元們在11月1日淩晨撤入公共租界。原本議定他們將回歸八十八師,不料卻先被英軍繳械,然後被羈押在意大利防區的“孤軍營”裏,而這一羈押竟然曆時將近四年!

據說剝奪謝晉元們的自由是應日軍的要求,日軍威脅說如果讓謝晉元們離開公共租界,他們就將入侵租界。

問題是先前日軍圍攻四行倉庫時,曾派了轟炸機在上空盤旋,卻沒有投彈,顯然他們擔心萬一誤炸租界,殃及池魚。他們也沒有動用重炮。

謝晉元們撤退時得到過英軍的協助。英國人沒有理由唯日軍之命是從。扣押孤軍的英國人總不能在世界輿論麵前為自己辯解說:我們隻不過是執行日軍的命令而已。

還有南京的國民政府,他們怎麽能在給謝晉元們人人晉級褒獎的同時聽任那些英雄淪為公共租界變相的囚徒?他們怎麽向由於四行倉庫保衛戰而大大興奮了一陣的國民交代?

我不明白這是怎麽回事。我希望能看到更多的文獻史料。

5)1941年4月24日,四個士兵因為遲到五分鍾參加早操而遭到謝晉元訓斥,竟一哄而上在眾目睽睽之下將謝晉元亂刀殺死。

據說那些凶手早已為汪偽政權所誘騙收買。

6)太平洋戰爭爆發後,日軍占領了公共租界,謝晉元的部下遂成了日軍的俘虜。他們被打散編製,多地關押,服役作工。其中少數甚至被送到了南洋群島和新幾內亞當苦工。

7)在“艱難探索”時期,位於餘姚路321弄內的謝晉元墓被徹底搗毀。“反動軍官” 謝晉元的家屬被抄家批鬥。(謝晉元墓在1983年重建於萬國公墓名人墓園內,隻是那連衣冠塚都不是了。)

留在大陸的唯一已知“八百壯士”成員楊養正在那段時間裏也被視為“黑五類”而受盡迫害。

四行倉庫抗戰紀念館—戰場模型

* 靜安雕塑公園是個典雅的小公園。裏麵大多數雕塑作品好像都出自外國藝術家之手,充分體現了上海作為國際化大都市的特點。

隻是不知道那些作品的征集取舍經過了什麽程序。

更不知道為了那些作品花費了納稅人的多少錢。

我寧可看到更多本土雕塑家的作品,哪怕是海外華人雕塑家的作品也行。

我相信隻要像對待外國藝術家一樣平等地對待本土藝術家,不搞“主題先行”,不設清規戒律,本土藝術家完全應該能拿出不亞於洋人的作品。

靜安雕塑公園—比利時藝術家阿納·奎茲(Arne Quinze)的作品“火焰”

* 上海的公園都管理得非常好。

奇怪的是理應安置雕塑作品的地方往往會放塊巨大的用水泥澆製的醜陋的山岩作裝飾。連石頭也要造假,難免令人哭笑不得。

黃興公園裏的假石

* 複興公園裏有座馬恩巨雕。

不知兩位大胡子老先生看到現今視“西方思潮”為洪水猛獸的局麵會不會感到有點困惑?

馬克思恩格斯像

據朋友說,複興公園裏一度經常有一大群中老年人聚在一起緬懷舊朝、針砭時政。可能是因為七十盛典,他們被銷聲匿跡了。

* 東海大橋是中國首座跨越外海的橋梁,為中國排名第三以及世界排名第四長的跨海大橋。

該橋於2002年6月底開工,2005年底通車,北起上海浦東新區,向南跨越杭州灣北部海域後抵達浙江嵊泗崎嶇列島中的小洋山深水港,總長三十二點五公裏。

該橋是展示中國造橋築路的驚人能力的樣板之一。

這樣的工程,要是在澳大利亞,光是可行性論證研究,沒個十年八年絕不會有結論。要把橋造起來,那恐怕得是幾代人的宏偉事業了。

橋上車輛稀疏,凸顯了主政者未雨綢繆的超前意識。

可惜全程沒有設置觀光點(Lookout),橋上又不能停車,拍不了略微像樣的照片。

東海大橋

* 上海南匯(今閔行區)的召稼樓鎮是我的外婆家。

2005年,召稼樓被列入上海市曆史文化風貌保護區之一。2008年,召稼樓古鎮正式啟動修複改造。在那裏逐漸成了國家4A級景區以後,上海人紛紛扶老攜幼去郊遊,吃飯吃點心,順便買些羊肉、拆蹄、鹽炒肉皮等特產。據說周末在那裏動輒人滿為患以致水泄不通。

我正好也進入了懷舊的年歲。於是,“去召稼樓一次”就成了我的bucket list中的一項。

據清光緒年間的《南匯縣誌》所載:“奚氏列第相望,書香不斷,稱望族焉”。現在召稼樓的大部分景觀都跟奚氏有關。比如奚氏在清乾隆五十八年(1793年)建造的名宅禮耕堂、奚氏在清同治七年(1868年)開辦、為後來的社會聞達張聞天、黃炎培、曹汝霖等啟過蒙的家塾廣智學堂、表彰奚氏肝膽俠義的報恩橋、占地三千多平方米、有屋九十九間的奚氏宅邸梅園等等。

外婆屬奚氏的“紹”字輩。

在梅園裏麵一家的門外牆上,還釘著一塊“中華奚氏宗親聯誼會(上海浦東分會)”的銅牌。

廣智學堂故址

* 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的,也不知是什麽人的發明,無論是官媒還是自媒體,都沾沾自喜地把上海稱為“魔都”,“魔都”成了上海的代名詞。

“魔”是個源自梵文的外來詞。《現代漢語詞典》給的注釋之一是“神秘、奇異”。

上海是個在許多方麵早已跟世界接上軌、高樓林立、治理得井井有條、百姓大致安居樂業的超級大都市。然而我實在看不出這一切有什麽神秘和奇異、有什麽“魔”的。

* 在上海東方藝術中心看到旅美鋼琴家王羽佳演出的巨幅廣告,價格從八十元到二千八百元分為八檔(八十上麵的那檔為四百元),最高與最低價格相差三十五倍。檔次如此之多,高低如此懸殊,很誇張,也很符合國情。

出於好奇,我Google了一下,王羽佳在紐約林肯中心演出的票價從五十二美元到一百四十八美元分為四檔,最高與最低價格相差不到三倍。

王羽佳演出廣告

.其他

維穩的努力

* 從香港飛到浦東機場,一切順利快捷。不料最後卻遲遲出不了機場,因為所有人的所有行李還得經X光機器透視一遍。出口處有兩台機器,卻隻有一台在運作,於是隊伍見首不見尾,在大廳裏排成了一個又一個S。

我無法理解機場這麽做有什麽作用。

* 以前隻在印度德裏遇到過一次地鐵安檢。他們設了個金屬探測門,同時有警察在旁翻查乘客的物件。那段時間裏印度恐襲頻發,我還在那裏時,就發生了從巴基斯坦潛入的十個伊斯蘭恐怖主義分子襲擊孟買、造成一百七十多人死亡的大事件。

而那些恐怖主義分子坐船和出租車,並不坐地鐵。

法國人被恐襲鬧得風聲鶴唳、草木皆兵,景點處處是荷槍實彈的軍警,但他們的地鐵不搞安檢。

我不清楚上海是否受到過恐襲的威脅。防患未然固然無可指責,隻是當局的措施好像有欠妥當。他們應該效仿印度人,在每個進口處都立個金屬探測門,最好還像機場那樣,逐個搜身,否則壞人歹徒隻要把刀槍炸彈帶在身上,就能大搖大擺進站了,那多可怕!

現在的辦法隻能糊弄和安慰自己。

當然,那為成千上百人提供了就業。

* 我乘了三次國內航班,臉部因而被反複掃描過兩次。

國內機場安檢時負責搜身的全是女性,她們的仔細認真非同一般,上上下下,摸了又摸,連口袋裏的幾張人民幣都不放過,非得掏出看了才行。

* 在沈陽候車去大連時,我看到告示說去北京的火車需要兩次安檢。

我不懂為什麽需要安檢後又安檢。安檢不是洗手,會越洗越幹淨。“加倍安全”跟“安全”其實是沒有多大區別的。我不知道那段時間裏進北京的飛機是否也需要兩次安檢。

臨時住宿登記

按照國家規定,外籍人士在入境二十四小時以內必須去當地公安機關登記。登記時除了客人的護照,還需要主人的戶口本。

我在AIRBNB上尋找住處時,因為提到了這一要求,被看中的第一家主人以要外出旅行為借口幹脆地拒絕了。第二家接受了我的預訂,對這個要求則不置可否。

等我在動身前夕試圖跟主人具體落實登記的事宜時,那人先是一番蒙混胡扯,到了最後才坦白他根本沒有戶口本。

我隻得請朋友去他家附近的派出所為我登記,而那是不合規定的。也就是說,我為了遵守國家的規定而犯了規。

事後了解到,如今上海的出租房,尤其是像AIRBNB那樣的短期出租房,大多是投資房,主人往往隻有房產證而沒有戶口本。而跟我打交道的那位,隻是主人的代理人,連房產證也沒有。

朋友去派出所登記時,警察警告他:我們會上你家查驗的。

實際上沒警察去過他家,不過街道裏給他打過電話以核對情況。

我那裏倒真有過兩個警察上門,記下了我的護照資料。他們很客氣,說是來調查是否有非法出租的。我告訴他們,我隻是臨時房客,可不知道出租合法抑或非法。

他們片言不提到派出所登記的事,讓我鬆了一口氣。

我理解政府需要掌握外國人入境以後的去向。畢竟國際階級鬥爭那麽複雜。從前國內以階級鬥爭為綱的時候,哪怕去外地看望親戚也要去當地派出所登記的。我隻是希望手續能夠與時俱進,合理一些,簡單一些。現在許多富人有多套投資房出租,而每個人隻有一個戶籍(有些外地人也許根本就沒有戶籍),為什麽不能隻要求出示主人的身份證呢?

民風點滴

* 在公交車和地鐵上,經常有人為老態龍鍾的我讓座。不過被坐在“愛心專座”上的男女漠視也是常事。也許他們全神貫注於手機,根本就沒有注意到我。

* 人們基本上還沒有養成在地鐵“中間下、兩側上”和“先下後上”的習慣。

* 在機場和火車站,絕大多數人會依次排隊,但也總有人加塞。有意思的是,我一次也沒聽到過有人抗議。

* 最常見的劣行是隨地吐痰。在東北能頻繁聽到吐痰聲。上海好得多,不過地上的痰跡也不少。

在我佩帶紅領巾的那個時代,滿街是“不隨地吐痰、不亂拋果殼垃圾”的標語。現在牆上的標語是“富強、民主、文明、和諧”等等等等,比當年的標準高了何止一兩個檔次。然而……

從前無法強力管製,今天有那麽多監控視頻頭,當局又掌握著國民每一張麵孔上的每一條皺紋的細節,加上支付寶那麽普及,隻要像罰汽車闖紅燈闖斑馬線一樣狠狠罰上幾百個隨地吐痰的人,再借助官媒和自媒體宣揚一下,我相信這個極具特色的惡習一定能迅速得到遏製。

印度許多地方又臭又髒,不過那裏隨地吐痰的情況倒似乎不太嚴重。

* 吸煙者還是太多。

* 我隻在沈陽的公交車上聽到過兩個人在抱怨鄰居侵占農田時滿嘴噴髒話。

* 在旅途中,曾有三次好心人主動為我帶路,讓我心暖。

* 似乎社會上有大量的大齡未婚青年。

百姓生活

* 國內各式各樣的美食令人目不暇接。可惜我不是“吃貨”,雖然三天兩頭被人請吃,但是“酒肉穿腸過”後,什麽也沒留下。

當初找上海住處時,我特意選擇了個有廚房的,以為難免會需要煮點什麽。結果所住大樓底下就有個對我來說是新鮮事物的“大食堂”,那裏價廉味美,品種豐富,營業時間又超長,以致我自己連一頓飯也沒做過。

出門在外,隻求保證營養,“消毒”、“防病”乃至“地溝油”之類都不在操心的範圍裏了。

* 先後上門拜訪了十餘家師、親、友。所有人的居住條件都大有改善,至少人均麵積倍增了。還有不少人鳥槍換炮,跟從前相比絕對不可同日而語了。

* 十二年前上海的公交車票兩塊錢一張,十二年後還是兩塊錢一張,刷交通卡還能更便宜些,真是難以置信。東北的非空調車甚至隻要一塊錢。

高峰期間公交車上乘客被擠成罐頭沙丁魚般的情景似乎已經一去不複返了。

公交車相對寬鬆的代價是馬路上多了成千上萬的私家車,也即加重了空氣的汙染。

上海的公交車司機注意到我顫顫巍巍的樣子,總會等我站穩或坐下後才啟動,而東北的司機們普遍不管不顧。

* 進過幾個大型商場,裏麵的豪華無不令人歎為觀止。問題是燈光燦爛、裝修得盡善盡美的店鋪大都門可羅雀,那裏多半賣價格令人咂舌的國際名牌。

隻有飯店似乎永遠火紅喧鬧、熱氣騰騰。朋友們說,主要是因為老年人的飯局不斷:老同學、老同事、農友插兄、老鄰居,加上三親六戚,所以愛交際的人幾乎天天在外,忙得不亦樂乎。

* 沒有特意去找,不過在那四十多天裏我沒見到一家書店。

手機裏的信息肯定已經足夠消耗絕大多數人的時間和腦子了。

去了次浦東圖書館,那建築和裏麵的設施都無可挑剔,隻是我估計那一排又一排的書架上適宜成年人閱讀的書的比例大概不會太高。

上海浦東圖書館

* 似乎很少有從沒出國旅遊過的人了。而差不多年年出國的倒大有人在。

* 至少在上海,扒手好像絕跡了。大家說他們被支付寶滅了,因為現在很少有人隨身帶現金了(連成都青羊宮的香火箱上也有個支付寶的二維掃描碼!)。

* 上海前一陣鬧得轟轟烈烈的垃圾分類運動顯然已是強弩之末。我多次在多處看到胡亂堆放的垃圾。

垃圾分類和處理是個龐大的係統工程,需要耗費巨大的成本,而減輕環境汙染、節約自然資源等都是長期而隱性的效益,無論官民都不會有太大的積極性。

* 我先後去了五次三個醫院,做了次MRI(核磁共振),親身略微體驗了一下久聞其名的就醫囧況:1)大醫院的擁擠、嘈雜、無序、耗時、一椅難覓;2)MRI技師的態度和口氣如奴隸監工般無緣無故的粗暴惡劣;3)被醫生用一堆毫不相幹的檢查化驗單草草打發的窩囊和荒唐。

當然,在朋友醫生和朋友醫生介紹的醫生那裏,就是如沐春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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閱讀 ()評論 (8)
評論
尖尖 回複 悄悄話 1、上周剛去過哈爾濱、沈陽出差,跟你一年前所見街景變化不大;疫情管控也不如深圳嚴格,隨地吐痰與不戴口罩讓人擔憂;小吃燒烤餐廳特別繁多,真的沒找到深圳上海隨處可見的書報亭買《三聯周刊》。
2、三星堆又開始發掘3、4、5號坑了,似乎我們的技能和目標都是隻管挖出來讓大家排對來看多麽輝煌多麽不可思議而不負責解答他們是誰、什麽時候以及為什麽。
壁上觀 回複 悄悄話 寫實而有文化。
我差不多年年回去一次,也到不同城市去看。感覺差不多。
回顧以前鐵幕裏的時代,已很欣慰。尤其是在當前美國的亂象相對照之下。
梁徐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slc801' 的評論 :
"Balkans
A study in the journal Antiquity published in 2013 reported the discovery of a tin bronze foil from the Plo?nik archaeological site securely dated to c. 4650 BC as well as 14 other artifacts from Serbia and Bulgaria dated to before 4000 BC has shown that early tin bronze was more common than previously thought, and developed independently in Europe 1500 years before the first tin bronze alloys in the Near East."
"Near East
Western Asia and the Near East were the first regions to enter the Bronze Age, which began with the rise of the Mesopotamian civilization of Sumer in the mid 4th millennium BC."
"China
In China, the earliest bronze artifacts have been found in the Majiayao culture site (between 3100 and 2700 BC).[34][35]
By convention, the "Early Bronze Age" in China is sometimes taken as equivalent to the "Shang dynasty" period of Chinese prehistory (16th to 11th centuries BC) "
以上均摘自https://en.wikipedia.org/wiki/Bronze_Age,跟你同一個信息來源。
這些論述肯定不很嚴密,有謬誤,但“巴爾幹半島早於兩河流域早於華夏”好像是沒有什麽爭議的。不知道你說“巴爾幹半島的青銅時代比華夏晚一點”的根據是什麽?願聞其詳。
slc801 回複 悄悄話 巴爾幹半島的青銅時代比華夏晚一點。早兩百年可能,兩千年就遠了。
https://en.wikipedia.org/wiki/Bronze_Age_Europe
梁徐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Norstar' 的評論 :
有意思!有沒有人探究過希臘-兩河流域文明跟三星堆文物的關係?
我去過雅典的國家考古博物館,,看得很仔細,但是不記得見到過跟三星堆頭像“極其相似”的青銅頭像,留下的照片裏也沒有。能不能提供些鏈接或照片以便我修改補充拙文?
我沒有去過Crete Island和Getty Museum。從網上查不到那裏有類似三星堆銅像的照片。同樣,能不能提供鏈接或照片?
謝謝!
Norstar 回複 悄悄話 在雅典的國家博物館和科裏特島的博物館裏,就有和三星堆及極其相似的青銅人頭像。在洛杉磯蓋緹別墅裏的倆河流域古文物也有相似的。
Timberwolf 回複 悄悄話 好文章,寫的平易真切,讀來如臨其境
樓下的,要想享用你那種正能量請移駕CCTV

revesby 回複 悄悄話 這是和中國有多大的仇恨,滿滿的負能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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