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倚欄杆 · 望故鄉兮何處 之二

(2022-08-24 08:51:04) 下一個

自國朝說起,最早破壞了西湖風景區建設風格的人,是五十年前的浙撫江華。最早破壞了西湖風景區建設風格的建築物是西泠賓館。

西湖的西北角是一塊絕勝之地。出水嬌月般的西泠橋把白堤、孤山和葛嶺山麓連接起來。橋南是清末大儒俞樾的俞樓,國朝碩學俞平伯先生便是那裏的子孫。橋北沿湖畔向東,有瑪瑙寺大佛寺直到昭慶寺,曆來是香火繁盛的所在。橋西即是著名的蘇小小墓和嶽王墳,再走幾步,便到了幽幽隱隱的曲院和煙籠霧罩著的金沙港。多少朝代多少人都留戀這塊地方,江華也愛上了這塊地方。他決心要在這裏留下一點痕跡了。

當時的人民正沉浸在一夜步入現代化的豪邁情緒之中。江華以他個人的氣魄乘著大躍進的東風,把一個現代化的水泥塊按在了這塊勝地的中心。專家和僚屬的勸諫隨著被機器驚起的鳥雀,一起給攆到九霄雲外去了。時間剛剛跨入六十年代,江華站在這座裝修豪華的嶄新建築物的大窗裏,當他把放鶴亭蘇堤白堤三潭印月直到遠處煙雨朦朧中的水光山影盡收眼底的時候,一股豪氣從胸中升起直躥南天門,他決定在過幾天省委工作會議召開的時候,讓大家一起分享他心中的喜悅,也接受一下現代化建設的教育。

參加會議的老父母老公祖和各府衙的主事們,站在西泠橋畔望著這個沒有屋簷的大方塊,心情是說不清楚的。當好奇心驅使著他們魚貫而入的時候,傳來了江華的鈞諭,為保持建築物內裏的清潔,大家都不要穿鞋。一時間眾大人冠帶嚴整表情肅穆,各人手提一雙鞋列隊而行,場麵蔚為大觀。

正當人們默默無言東張西望地行進的時候,忽然有人大呼小叫口出怨言擠出隊伍穿上鞋拂袖而去。此人便是出身大內粘杆處副統領的柏寒。柏寒是個短小精壯,脾氣強直的紅軍老弟兄,本不是個好嚇唬的。五八年因為右傾言論,他被轟出皇城,發落到杭州鋼鐵廠當了書記。可是這個人總不記得管束自己的嘴,這次因為一聲怒吼,又和江撫台結下了梁子,後來怨恨竟越鬧越深。不過那些都是另外的故事了。

西泠賓館裏曾留了一大塊地方,是備太祖爺臨幸的時候用的。不過太祖爺一肚子詩書,更樂意於西湖西邊劉巨商家的那個園子,不願意過來住,那塊地方隻好一直空著。後來倒是南蠻小國的那個流亡親王,經常去住一陣子。當然現在是誰願意出錢就是誰住。至於江撫台和柏寒的恩怨,文化大革命一開始就了結了。倒不是什麽相逢一笑泯恩仇,實在是因為那個時候他們誰也顧不得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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