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倚欄杆 · 嶺南舊蹤

(2022-08-24 08:39:50) 下一個

這座紅磚綠琉璃瓦的牌樓就是大門了。門前不算開闊,兩邊的牆不過一人來高。門上懸著毛澤東手書校名的匾額,也不算氣派。我就從這裏走進了這所學校。


進門的直道闊兩丈有餘,筆直延伸。兩側花木深深,些許建築物掩映其中。路邊整齊排列著高大的紫荊樹,冠蓋相接,遮天蔽日。正是花開時節,落花鋪滿道路,綿延無際,撼人心魄。直道盡處有一圓型小禮堂,便是先生紀念堂了。這條道從此柔和地分為兩股,繞過紀念堂向北直上北大門又合而為一,畫出一個巨大的橢圓,然後出北門而臨諸浩浩大江。
巨大橢圓所圍住的,從南草坪過惺亭到北草坪接噴水池,構成校園的中軸。沿兩邊對稱分布著紅牆綠瓦大屋頂的教學樓,形成學校的中區,也是主要教學區了。西區是教工生活區和後勤輔助部門的辦公區。若非臨近畢業分配,學生們的足跡基本止於中西區的結合部,學校主要的運動場--展現矯健與生猛的地方。而校園生活最生動、最深刻、最豐富多采又讓人蕩氣回腸的地方,在東區。


這個學校有多大,眾說紛紜。可以達成妥協的說法是,圍牆周長十五公裏,麵積約四平方公裏。校區麵南而列著三個大門,從西門至正門到東門,正好是公共汽車的三個站頭。中、西,東三區各約占三分之一。這東邊的三分之一便濃縮著我們多少的喜怒哀樂、風雨春秋。


這是學生生活區,從東側至東北角依次連絡著十幢宿舍樓,住的全是男生。學生們每天上學都要步行穿過一條縱貫南北的寬闊林帶。林帶的北端,花樹蔥蘢之間幾座小樓,住著幾位泰鬥級的教授。向南是一座小山包,長滿了龍眼樹。順南坡而下,是一條灌木叢生的窪地。窪地盡頭,跨過石板砌成的北甬路,有一個圓圓的小湖,傍著一座密密的小樹林。在南甬路的南側,拾二十餘級而上,一座巨大的宮殿式建築峨然聳立,那就是東區的明珠--廣寒宮。


歡迎新生的大會上,校長誇耀說學校最有意義的建築物是先生紀念堂。下麵便有人吭吭地說:丟!明明是廣寒宮!當時同學們均感茫然,但兩天以後已是人人讚同了。這座宮殿式建築原來曾是外國留學生宿舍。由於還沒有留學生,加上女生不多,正好集中安置。象我們這樣的大係,全年級一百一十多人,僅隻十位天驕,那些小係可想而知。於是全校佳麗齊聚這裏,真個是祥雲繚繞,鶯歌燕啼,含日月之精華,集天地之靈秀。所以樓名廣寒,再是貼切不過。這是男生們的聖地了。多少膽怯的目光,多少熱切的思念交集在這裏。熄燈後的晚匯報裏廣寒宮是必議之題。能夠進入廣寒宮,必是他的榮耀,也必是他的罪過。可歌可泣的故事從此就層出不窮。


物有二極。樂於其中時,悲也常在其中。廣寒宮不僅演繹著各種各樣神奇的傳說,還實實在在地改變著這個地區的文化地理。就近的小樹林因為時有巧笑婉轉而稱快活林,小湖也為間有鴛影雙雙而成逍遙津,路北的窪地裏或有苦臉遠眺、愁眉枯坐的少年因號斷情穀,龍眼掛果的山坡上也曾有捶胸頓足、仰天長嘯的好漢而名野豬林。凡是從這裏畢業的男學生有誰不知不曉不記得不惦念廣寒宮。它成就了多少人的幸福,毀滅了多少人的夢想,又燃起多少人新的希望。


當我從這裏畢業的時候,我便是沿著廣寒宮的東頭出東門,乘車向西轉北,涉江穿城登上北上列車的。廣寒宮是我最後看過一眼的學校大樓。


是的,我曾幾度夢回我的母校--中山大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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