哢擦一聲。像樹枝輕輕折斷,又像調皮的少女揮舞皮鞭。
火堆旁打盹的小晚醒了過來。她凝神聽了聽,腳步聲清晰地傳來。
昨天風許已經送過幹糧了,來人肯定不是風許。
她趕緊把火踩滅,手腳並用地爬上供奉佛像的高台,躲在真君像背後。因為沒蓋被子,四肢還有點酸痛。
破敗的道觀門,執拗一聲被推開。
一雙黑色的官靴,在門口停了停,堅決地邁入門檻。
四周依舊是一片破敗,空氣中彌漫著烤餅、小便和淡淡的黴味。
官靴在火堆旁站住,被燒成焦炭的樹枝裂開絲絲細紋,白色煙尚未完全散去。官靴繞過火堆,
在供桌前停下。淅淅索索的一陣聲響過後,離開了道觀,臨走還把門帶上了。
等腳步聲走遠,小晚探出頭查看。
供桌上放著一個油紙包,紙包邊放著一柄匕首。
她跳下來打開紙包,裏邊是十幾個包子!
她喜形於色地啃著包子,覺得包裹有點怪,仔細一看,紙包裏還有個小布包,打開一看,赫然幾個銀錠。還有些散碎銀子,全是古代人日常使用的小塊。匕首並不華麗,卻寒光必現。她對空劃了幾下,非常好用。
小晚望了望緊閉的道觀門,明白是誰了。
她抑製住淚水,猛啃起包子。
風順輕手輕腳推開房門,邁進門,見桌旁影影綽綽坐著一個的黑影。
他抽出隨身帶的皮鞭,一鞭子抽了過去。
黑影閃身一躲,躲過鞭子,長臂一伸探到了他的手腕,牢牢扣住。
“大哥?”風順手上感覺不對,“這麽晚了,你怎麽在這裏?”
“你去哪兒了?”
“趙參領請我吃酒,多飲了幾杯。”
“哦,那因何身上沒有酒味?”
“……我喝多了,竟吐了一身,隨便找了件衣服換上。”
風許點上油燈,昏黃的燈光下漸漸顯露出他高大的身影。他打量了風順一番,見他一身便裝,隻官靴未換。
“早些歇息。”他點點頭。
風順走過他身旁時,他突然伸手一把扯開風順的衣領,夜行衣露了出來。
風順不耐煩地理好衣服。
“二弟,你這樣會壞大事的。”
“我隻是去看看晚姐姐,送點吃的。如何壞大事?大哥你也去送過吃的,怎麽就不會壞大事?”
“因為我不會動腦筋將她私帶出城。依你的性子,知道她的藏身之處後,肯定會想法子幫她的。”
“那是因為你不肯幫。別說什麽城門嚴加戒備的話,這幾日大家都忙著抓入京的流寇,顧不上晚姐姐的案子了。就算顧得上,依你的身份,搞清楚京城九門的輪班當值,易如反掌。要當漏網之魚,我不信大哥你真找不到破洞。”
“……沒錯。這幾日城門處忙著抓流寇,風頭已變,要出城是絕佳的時機。可是,你有沒有想過,出城以後,帶她去哪裏?”
風順一時語塞。
“我們駐守京郊大營,十日一休沐。無旨不得進城。軍令官法不責眾,才對我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無旨離京,一旦走出十裏,便是死罪。”
“有件事我還沒有告訴你。我暗中查探祁王王府收藏異人的事,可能他已有所察覺。”
“他會對我們不利嗎?”風順問。
“現在還沒有。但按他的性子,定不會善罷甘休。現在還沒有下手,有兩種可能。一是尚未查到我們身上,二是還未抓到我們的把柄。”
“那我們怎麽辦?”
“為今之計,走為上。我已經奏請皇上,請他準我們兄弟去戍邊。義父與我們一直駐守北方,經營多年,連胡人都稱他是北方名將。我們也熟悉邊關地理。若不是國舅爺挑撥,我們也不會調到青州。如今國舅爺奪了兵權,北方邊境卻不穩,皇上應該已經後悔,隻是不便明言。奏請戍邊,一來可以遠離祁王,二來你我兄弟也可建功立業,好過駐守在此。”
“皇上若還是忌憚我們呢?”
“北方是我們風家軍的根基。讓皇上放心很簡單,去一個我們沒有根基的邊關,從頭經營。”風許瞧著他尚帶稚嫩的麵龐,有幾分心酸,“隻是苦了你,又要去邊城吹冷風。”
“大哥去哪兒我去哪兒!”風順說。
風許拍拍風順的肩膀,心裏五味雜陳。
“大哥,我們奏請戍邊,豈不是告訴祁王,要與他分道揚鑣?”
“我們是皇上的臣子,不是祁王的家臣。雖說沒有確實證據證明他與義父的死有關。他在府裏收留異人確是千真萬確。如果他真的收留匪眾,研究雷公震,他必然野心不小。跟著他,遲早惹禍上身。再說,他籠絡我們不過是為了自己,不會真心為我們打算。立功領賞是他,出了事背黑鍋的是我們。我們鎮壓允州流民,朝廷封賞跟我們可有半分關係?”
他分析得合情合理,風順也不能不點頭稱是。隻有一樣他還放心不下。
“那……晚姐姐怎麽辦?”
“邊關清苦,不適合她。我已經叮囑過她,一旦出城,萬萬不可回允州,那是祁王藩地,凶多吉少。至於去哪裏,隻能祝她吉人自有天相。人各有命,多給她留點銀子吧!”
“再去送吃的,記得加倍小心。我隻你這麽一個兄弟。你若有三長兩短,在這世上,我就是孤家寡人了。”
道觀外。
小晚在灌木從裏凍得快要受不了了。可到了晚上,她才能回去。野外沒有任何防護,才明白有片瓦遮頭的可貴。
雜亂的腳步聲突然傳來。她縮著一動都不敢動,在草叢裏睜大了驚恐的雙眼。
幾個百姓打扮的男人,紛遝而入,四處查看。他們的打扮不像是城中搜捕刺客的兵丁,走起路來,也沒有經過訓練的兵士那樣有力的步伐。
“孟姑娘?孟姑娘?”有人四處低聲呼喚,“在嗎?我們是允州來的。”
允州?她在允州沒有朋友啊?狄家的人?她從草叢裏仔細打量來人,沒有一個她在府裏見過。她正在猶豫要不要出去。
“那邊有個人!”幾人撲向道觀側麵,從地麵扶起一個躺在地上的人。
那人衣服髒的早已辨不出顏色,長發拖曳在地。之前小晚也看見他一動不動,以為他又是一個餓倒的乞丐。
“爾等何人?”巡邏的兵士仿佛從天而降。
“快追!”叫喊聲、腳步聲漸漸遠去。
草叢中,小晚瑟瑟發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