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順,快嚐嚐豆腐!”小晚興衝衝端著砂鍋走進風順的房間。
風許端坐在桌旁,跟風順說著什麽。小晚僵在門口。
“嗯……你們兄弟二人有事商量,我暫且回避。”
“太好了,我正餓著呢。姐姐快坐,大哥也不是外人。”風順接過她的砂鍋。
“我們已經談完了。”風順說。風許請她坐下。
風順讓小晚坐下一起吃。小晚說吃過了。因為還要等著小順吃完把碗留給她送回夥房,她撿了桌旁離兄弟兩最遠的角落坐下。
風順伸手摸了摸小晚的護耳,“姐姐,你耳朵上是什麽東西?”
“護耳。你送的那塊兔子皮做的。”她打掉他的手,“耳朵都快凍掉了。”
浮圖關是風口,四周空曠,還沒到嚴冬,便每日寒風不止。據說現在剛剛才立冬,到了冬至、大雪該怎麽辦呀?
“我跟你說了,此處酷寒。兔子皮有用吧?”他得意地說。
豆腐砂鍋裏,漂浮著泡菜、豆芽、白菜、蘿卜等,都是最簡單的材料。因為關隘靠近西域,這裏有辣椒。於是小晚就因地製宜弄了泡菜,把泡菜和豆腐煮成了泡菜豆腐鍋。這種窮人的飯菜,在寒冷的浮圖關,卻傳遞給人們難得的溫暖。
她揉著躲在兔毛護耳裏的耳垂,望著對麵狼吞虎咽的風順說:“除了白菜蘿卜,就是蘿卜白菜。好不容易弄個豆芽和豆腐出來,除了紅燒白燒,就是水煮一鍋燴,搞不出別的花樣。前幾天還有牛肉,這幾天連肉沫也沒有。”
“小順,這地方這麽苦,你是怎麽過來的呀?”她的眼裏滿是憐惜。
“姐姐,我在北方邊關長大的。那裏冬天雖冷,可關外就是草原,到了春天,就可以狩獵了野兔、狐狸、山雞……很多野味的。浮圖關外到了春天景致也會不同。等到了春天,我帶姐姐去關外看看。”他頂著額頭的汗珠說。
春天到了,不是該打仗了嗎。風許意味深長看了他一眼。
沙漠到了春天就能變出花來?她心裏想著,還是含笑點點頭。
吃過飯,小晚又問他每天有沒有用生薑擦手,查看他手上的凍瘡,叮囑半天才端著砂鍋離開。
“她每天都來給你送吃的?”風許望著她一路小跑的背影問道。
“上長城之前,姐姐才會來。她說長城上風大,要吃點好吃的抵禦風寒。”風順拉緊鬥篷的領口,佩好刀劍。
風許望了望他雙頰上幸福的紅暈,沉默著看著他消失在自己的視野裏。
風荷依舊對小晚愛搭不理,但是,她們可以一起洗澡了。夥房裏小晚的活並不多,上午忙完以後,午後她就來到街上找風荷。風荷放下門口的簾子,關好門。兩人就開始忙活著燒水準備沐浴,兩個人做事,總比一個人要快些。
當大木桶裏終於盛滿了熱騰騰的水時,兩人都發出了愉快的感歎。
“終於可以洗個澡了!風荷,你先來吧!”小晚謙讓道。
“說什麽呢。你遠道而來,你先洗吧。我給你守門。”風荷說,“我再去燒鍋水,防備等下水會變涼,你別動作慢得像蝸牛就行了。脫吧!”
小晚歡呼一聲,脫掉男人的衣服。當她終於赤裸著浸入熱水時,舒服得呻吟了一聲。
“風荷,很舒服呢!”她對著外間的喊道。
“知道了!你快點!”風荷回答。
門外突然響起了敲門聲,聲音很不耐煩。
“誰?做生意呢!”風荷沒好氣地喊道。
敲門變成了砸門,充滿了憤怒。風荷冒火了,扔掉水瓢,衝到門前,剛拉開門閂,一個人就推門衝了進來。
“你有病嗎?”風荷吼道,“沒見簾子放下來嗎?”
徐副將站在屋裏,直直地盯著她。兩人的目光絞在一起,互不相讓。
“誰在裏邊?”徐副將掃了眼裏屋,裏屋傳來嘩啦的水聲。
“與你無關。”風荷揚起尖尖的下巴頦,扭開臉。
“與我無關?”他的聲音有些顫抖,清秀的麵龐漲得通紅。他掉頭衝進裏屋,“我倒要看看,誰與我無關?”
“哎,你不能進去!”風荷慌忙阻攔。但她哪裏攔得住身強力壯的男人呢?
小晚往身上撩了撩水,側著頭任秀發散開。聽見腳步聲她一回頭,剛好對上徐副將驚訝的雙眼。
小晚尖叫一聲,把頭埋到水麵下。半天她露出嘴喊道:“風荷!你個死女子不是在守門嗎?”
徐副將紅著臉忙不迭地道歉,風荷捶打著把他推出門外。
放心,他不會說出去的。風荷安慰裹著衣服頭發濕淋淋瑟瑟發抖的小晚,遞給她一支煙。小晚搖搖頭。
他是不是喜歡你?小晚抖著說。
我們不可能的。風荷收好煙說。
為什麽?徐副將是個好人。小晚說。
你怎麽知道他是好人?風荷問。
嗯……我在馬廄見他對他的馬很好。愛動物的男人不會太壞。小晚有點心虛。
我懷孕了。風荷平靜地說。
小晚吃驚地望著她,她的麵色依舊蒼白如紙。
“姐姐”風順不滿地說,“我都喊了你好幾聲了。”
“哦……吃完了?”小晚回過神來收砂鍋。
“姐姐你沒事吧?這幾日都魂不守舍。”
“沒什麽……小順啊,你說流放來的異人,有沒有辦法從浮圖關逃走啊?”
“逃走容易,活下去難。所有異人都登記造冊,他們離開浮圖關倒不難,可出了浮圖關,先得過百裏沙漠。沒有駱駝,人根本走不出去。就算可以走過茫茫沙海,到了涼州等地,他們如何生活?沒有戶籍文書,不能養活自己,隻能東躲西藏,還不如呆在這裏。姐姐你之所以能呆在這裏,是因為京城的兵士以為你已經死了。不然追查下來,你隻能逃到關外去了。”
小晚倒抽一口涼氣。
“姐姐,莫非……你想走?這裏雖然清苦,可是安全。有我和大哥保護姐姐,沒人敢把你怎麽樣。到了關內,姐姐性命安全可都不能確保了。”風順以為小晚想家,忙安慰她。
我明白。小晚說,我暫時不想離開浮圖關。隻是……
隻是什麽?風順急急地問。
“順將軍,城牆上的角樓今日……”徐副將匆匆闖進來,見小晚在屋裏,他立刻紅了臉低著頭,一言不發。
“城牆上的角樓怎麽了?”風順抬高聲音追問。
“……塌了一角……”徐副將的聲音像蚊子哼哼,眼望著牆角。
小晚別別扭扭地打個招呼,溜著牆根跑了,連砂鍋都忘了端走。
風順擰著眉頭望望她的背影,又回頭望望紅著臉傻瓜似站著的徐副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