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吹盡黃沙不見金(七十九):獨角仙

(2023-08-16 07:09:53) 下一個

 

站住!你就立在那裏,不要再往前走一步。端敏趴在桌子上,對著門口的小晚道,聲音虛弱無力。你個掃把星,差點害死我!

誰讓你嘴賤?你消停點能有事嗎?徐副將人家都有心上人了,你還亂牽線。萬幸我沒聽你的!小晚遠遠站在門口說。早知道就不該救你。

哎喲……我哪裏知道人家有相好……哎喲……我隻是建議……就算是拉皮條,還要看兩人能否看對眼呢……救我?去修長城挖地道我還不如被打200軍棍呢。他一邊呻吟一邊說,……你個掃把星……修長城,你以為誰都可以修嗎?那是古代人民智慧的結晶,人家已經盡善盡美了,全世界的人都要來參觀,世界第7大奇跡,我幾斤幾兩啊?修長城……長城不把我修了才怪呢……萬一修不好,這不是讓我給咱們老祖宗丟份嘛!什麽修地道,知不知道地下都是什麽水文地理情況,哪兒哪兒都可以打地道嗎?你當哪兒都是華北平原啊?

那……我也是一時情急沒辦法,隨口一說。修不成……隻能怪你倒黴了。小晚蹲在門外說。

有人來上藥,藥粉一撒,端敏發出殺豬般的嚎叫,小晚捂住耳朵。

情急……你情急怎麽不去求順將軍,打包送上門……出什麽修地道的餿主意啊你……哎喲……我又不懂建築設計,怎麽畫地道圖啊……這下可好,立即執行改緩期,我還不如咬咬牙被打死呢。

什麽?你不是學建築設計的嗎?小晚驚問。不是年薪百萬嗎?

我……我學的其實是工民建。端敏蚊子一般哼哼道。

啥叫工民建?小晚一臉懵逼。

工業和民用建築。

那不是還是建築嗎?小晚稍微放下心。

不……不太一樣……我們畫圖少,主要管施工。端敏臉埋在桌子上。

小晚哭笑不得。浮圖關的天灰蒙蒙,陰雲密布,寒風侵骨。無論是在古代還是現代,人都活得這麽艱難。總有人時時刻刻要偽裝自己,欺騙自己,好比樹林裏的獨角仙揚起長長的角,殊不知在殘酷的世界麵前,一切都是微不足道的,無論是你還是你揚起的角。

端敏,做自己就那麽難嗎?小晚背對著端敏問道。

你呢……你能做自己嗎?端敏支起頭,翕動著幹裂的嘴唇說,五十步笑百步。

您要是還指望我喘氣,就行行好,千萬別來看我了,走吧。端敏繼續麵朝下躺在桌子上。

本來小晚來看他是想告訴他,如果發高燒,他可以給他……半片青黴素。如今這種情況,她還是走得遠點好。

 

晚上,她幹完了活揉著肩膀回房,赫然發現房門外幾個黑影重疊。

小順不會躲在暗處的。

“你們是誰?想幹什麽?”她喝道。

暗處走出幾個人,全是關內的兵痞。

“不幹什麽。你這裏寬敞,哥幾個今晚想在這裏睡下。”

“大膽,你們怎麽可以睡在這裏。不想活了嗎?”

帶頭的冷笑一聲,怎麽著,還等著順將軍來救你不成?告訴你,哥幾個今天偏要睡這裏。你願意得願意,不願意也得願意。

她後退了幾步,掉頭想跑,被人攔住去路。

你睡在此處,跑哪裏去?跟我們一起睡。領頭的伸出手來捏她的臉,被她狠狠打掉。

怎麽……端敏摸得,我們摸不得?他獰笑著。

她被逼的後退,慢慢伏低身體,去夠放在牆邊的藍田玉石頭。

石頭未等掄起來,對方慘叫一聲,倒在了地上。

房後閃出幾個人,將幾個兵痞團團圍住,刀劍的寒光直晃人眼睛。

這幾人如何處置?有人問。要不要交給風將軍?

天色已晚,不必勞煩大哥。他伸的哪隻手?遠處路的盡頭,白玉驄背上坐著的人幽幽問道。

領頭的右手被踩在地下。他連叫饒命。

卸了他這隻胳膊,把他扔到沙漠裏喂狼。其他幾個腳筋挑了,一並扔出去。說完,他撥轉馬頭。

隔了這麽遠,她依舊可以聞見酒味。

小順!她忍不住衝上去喊了一聲。她想提醒小順騎馬不要喝酒。

你應該喊我順將軍。馬上的人答道,在此起彼伏的慘叫聲中揚長而去。

 

她真應該提醒風順,因為在那之後,他又喝了很多次酒。以前他很少飲酒,現在除了他當值時,他幾乎天天要喝,偶爾還鬧事。連風許都忍不住提醒他,還有意無意暗示他可以去街上找點樂子。可他依然故我。

每次小晚遠遠看到他,他都扭開臉裝沒看見。小晚每次都帶著擔心把勸告壓在心底。

直到一天,小順的親兵衝來說順將軍要鞭打士卒,讓她趕緊去勸勸。

我去了,隻怕順將軍更生氣。她端著菜筐說。

你不去,就要打死人了。親兵拉著她就走。

來到小順住處,犯錯的士兵已經挨了好幾鞭子,見她來了跟見親娘一樣,爬到她背後,直喊救命。原來,這個小兵不小心打翻了小順的飯碗。

一見風順,她吃了一驚,原先那個從裏到外透著青春健康的少年,幾天沒見,本來紅撲撲的臉頰變得晦暗,清澈的眼神變得陰鬱獰厲,鼻子開始發紅。

“小……順將軍”她張開雙臂攔住他,“你怎麽……又喝酒了?”

“你來做什麽?誰喊你來的?”小順的鞭子已經揚起,凝滯在半空中,無力的垂下。他踉蹌著轉身,眼睛發紅,尋找罪犯。目光所到之處,大家躲避不及。

她箭步衝上去扶住他的身軀。

“還不快去端醒酒湯。”她給了地上的小兵一個眼色,挨鞭子的小兵立刻捂著臉逃跑了。

“別……別走!”他身子歪了歪。

“順將軍,你喝多了。等醒了酒,再責罰他不遲。”她扶著他,往屋裏走。

“誰要你來多事……滾!”他身軀一抖,把沒有防備的她甩得一個趔趄,幾乎倒地,“你有什麽資格對我指手畫腳?就是大哥來了,也不會責罵我。”他喊道。

“順將軍……”她尷尬地立在離小順一步之遙的地方,“我沒有資格指手畫腳……但是飲酒傷身,您真的不能再飲了。”

他咧嘴想笑,到底沒笑出來。他伸手示意親兵拿酒來,卻發現親兵們早溜了個幹淨。

“拿酒來!”他吼道,身體搖搖擺擺,就在他快失去了重心,栽倒在地的時候。身後一個身影邁了一步,從後麵抱扶住他,讓他不至於摔倒。

等他回過神來,身後的那人已不由分說攙著他的胳膊,把他攙扶到屋裏。

屋裏一片淩亂,小晚假裝沒看見桌上一摞壇子和碟盤,把他扶到床邊。他比她高一頭,又比她重,扶他進來,她已經力不從心。扶他坐在床邊後,她氣喘籲籲地坐在地上歇了一會。

再看風順,眼神迷茫,頭臉全紅,像個犯了錯的孩子坐著不動。這時他又老實了。

親兵放下醒酒湯就溜了。

她起身拍拍屁股上的土,去端醒酒湯。

“順將軍,喝點湯醒醒酒好不好?”她像哄孩子一樣哄風順。

風順憋著嘴不理她。

她歎口氣,鼓起嘴唇吹了吹碗裏的湯。她微微濕潤的紅唇鼓了起來,專注的眼睛上睫毛忽閃忽閃,像扇動翅膀的蝴蝶。醉眼朦朧中的風順眼中全剩下了她臉龐上的一點紅唇,即便從那嘴唇裏說出過最傷他的話。

她剛拿起勺子,碗被打翻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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