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樓春雨
人在香港
小晚在馬廄前的向陽的牆根蹲著抓石子，馬廄黃色脫口秀散場後，端敏才發現她。
“喲……今天你沒來砸場子……不錯呀。又有肉吃了？” 端敏湊過來，瞄了眼她手裏的石子，“玩什麽呢？”
“抓石子。”
“石子？……順將軍送的？”
繼續玩吧，他說，心裏一陣複仇的快感。臭小子，就讓你的女人以為那些都是破石子吧。
“怎麽樣，我給你介紹的男人不錯吧，有沒有出手？要不要我給你支幾招？直男斬絕技……一般人我不告訴她。”端敏心情頗佳，他壓低聲音，捂著嘴湊近她的耳朵，明明俊秀的臉此刻要多猥瑣有多猥瑣。
小晚打了個冷戰，躲開他。以前她不明白愛豆怎麽能油膩，如今秒懂。
“以後你不要開這種玩笑了。今天來找你，不是說這個的。” 她厭惡地說完，走進馬廄。
端敏頓覺無趣，吊兒郎當地端著草料走進馬廄。
“哎……肉呢？沒有口糧，我沒法回答問題。知識付費呀……哥們時間很寶貴的……”
“葉赫那拉*端敏，你隻是個馬夫而已，你的時間有多寶貴呢？你是要救國救民，還是抵禦外敵？”
“嗨……這話就不中聽了哈……什麽叫馬夫而已……馬夫不是人嗎？不是在浮圖關鎮守邊關，替老百姓守衛邊疆嗎？沒有我兢兢業業地喂馬，哪裏有將士們馳騁沙場……知不知道拿破侖當年為什麽折戟沉沙，就是因為馬夫沒替他的馬換馬掌，所以他才在滑鐵盧馬失前……”
“我沒空聽你廢話。”她不耐煩地打斷他，不然他又要說個沒完沒了。
端敏興味索然將草料倒進馬槽，不無挖苦地問：“哦，敢問……什麽風把您給吹到我這破爛的馬廄了？這裏味道可不好聞，仔細熏疼了您的鼻孔。”
“對不起，我沒有瞧不起你的意思……我真的有點事想問你。”
“喲……我這小小的馬夫……真的經不起您這一問了。敢問，您是什麽事想問呢？小人一定想辦法滿足您的要求。”
“端敏”小晚有點無奈了，“我給你道歉好不好？人命關天，我真的有急事請教你。”
端敏白了她一眼，靠著馬槽，扔掉盛草料的簸箕。
“說吧，怎麽人命關天了？”
小晚猶豫了起來，風荷叮囑過她，不讓她告訴任何人的。
“你說，流放來的異人真的不能離開浮圖關嘛？……下一代也不能離開嗎？”
“下一代……誰有孩子了？你的？”
“不是……我就是問問。”
“哦，那就麻煩了。按照大周的律法，為奴者時代為奴，異人連人都不算，另外登記造冊，孩子麽……也是異人，得和父母在一起……就是也得在浮圖關。”
“……如果孩子爸爸是古人呢？”
“那也不行。”他辨別著小晚臉上的表情，“不過，也不是一點辦法沒有。”
“什麽辦法？”
“孩子讓古人領養。說是別人的小孩，就可以擺脫流放的命運。或者……死了就解決了。”
那是什麽解決辦法？
“嗨……年年打仗都要死人。死了誰還跟你認真啊。如果你能找個死屍頂替你，等於說你這個異人在官府的名冊裏已經死了，你就可以離開浮圖關，過普通人的生活了。當然，前提是你會種地或者你男人會種地。不然，離開也會餓死。”
對啊。小順也說過，自己之所以如此自由，是因為京城兵士以為她已經死了。她心思迅速活動著。
“哎，我幫了你，你怎麽謝我？”端敏揚揚下巴頦。
“下次給你帶塊豆腐。夥房也沒有肉了。”
“過冬的糧食不夠了……”端敏拖著長腔，“苦的全是我們兵士啊。那像你呀，有人罩著，身在福中不知福呀。話說，你找沒找過徐副將？”
小晚瞪了他一眼。他轉轉眼珠，不死心地探聽消息。
“人沒理你？……非直？……拉不下臉……豁不出去？”
“你再說我撕爛你的嘴，你信不信？”小晚問。
“信信信！”端敏捂住嘴，“真是的……好好的女人，這麽暴力。難怪你的男神不稀罕你……我看呀，也就順將軍不開眼……算了，別費勁了，你兩湊一對得了。”
“小順？……你少胡說！我拿他當弟弟的。”
“弟弟？……哈哈……”端敏仿佛聽了最好笑的玩笑，“我打包票，他沒拿你當姐姐。”
“他才16……你再胡說八道，我喊人了。”小晚道。
“……我胡說八道？……你揣著明白裝糊塗吧……16怎麽了……16歲古人已經可以當爹了，你知不知道？”
“你再胡說！”小晚隨手抓起馬槽裏的草料扔到端敏臉上。
端敏擋掉飛來的草梗，觀察著她的表情。
“天……你真夠可以的……給你個提示，你知不知道你抓的石子是什麽？那都是藍田玉！在關內價值連城的，笨蛋！”
“藍田玉……”她從懷中掏出灰不溜秋的石子，這些都是最小的，大的還在房間裏墊腳，“玉應該晶瑩剔透啊，這些是石子麽。”
“玉不琢，不成器……聽過沒有？你見到的玲瓏剔透的玉器，都是琢磨過的。沒琢磨過的，看上去跟石頭沒有兩樣。……和氏璧的故事聽說過吧？這些都是藍田玉的籽料，稍叫琢磨就是美玉。這裏靠近藍田玉的產地，這些都是他苦心積攢下的。文盲！”剛說完，他就為自己如此輕易地曝光真相感到後悔，如果他再忍一忍，說不定還可以從笨女人那裏騙幾塊“石子”過來。哎，怎麽自己就是沉不住氣呐。
這些青黑的石頭，怎麽會是玉石？小晚震驚地審視著石子，難道端敏說的是真的？……不會的……她不敢再想下去。
“你撒謊！……騙人精，謊話張口就來。什麽上三旗……什麽年薪百萬……小順鞭打你，你心存不滿才編排他。”
“好……就算這些是石子……有本事去告訴你的小順，你喜歡徐副將。”
不會的……小順怎麽可能喜歡她？他才16歲，自己大他那麽多，怎麽可能……一定不會的！小晚臉開始變白。
“嗨……其實完全可以換個思路。反正你喜歡的人也不喜歡你，有什麽好糾結的。敞開胸懷，擁抱新的可能……”他慢悠悠地張開雙臂道。
小晚渾身都起了雞皮疙瘩。
“住口！”她捂住耳朵喊道。
“理解理解……畢竟……”他點點頭。
小晚撿起地上的簸箕，沒頭沒腦砸了過去，掉頭跑出馬廄。端敏身手敏捷地躲過，冷笑著拍掉身上的草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