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樓春雨
人在香港
第五十四章：戴老板的福利
又一個輪班結束了。報務員們摘下耳機,最後檢查了一下工作日誌,渾身疲憊的走出機房.
換班的報務員們已經在等著,我們在值星官處簽了名字和時間後,簡單交接後就可以離開了。
“女同誌們注意了,戴局長說大家值班辛苦了,給大家弄來一批美國咖啡。休班後大家去胡玉鳳處領取。”值星官宣布。
老報務員們說，戴老板常常弄來一些咖啡,維他命丸,或者水果什麽的,發給大家.但是經常隻發給女同誌。這是我第一次得到戴老板的福利。
男報務員們嚷嚷著,不公平啊不公平,我們也很辛苦啊。
他們早已習慣了戴老板的“偏心”。除了這些話,也不敢多抱怨。
“這個星期的督查報告要交了。明天下午5點以前交到當班的值星官處.”值星官補充了一句。
明天禮拜六？都要忘了，我開始發愁起來。
所謂的督查報告,就是小報告。內容是檢舉各自身邊的”不法或者可疑行為”,也是具名的.但交上去以後,如果查了屬實,處理了當事人,是會為檢舉者保密的。
但是,誰真有什麽不法行為,怎麽會讓別人發覺呢?天天上班下班,都是同事,檢舉誰呢?
雖然自己挨了不少小報告的苦頭,但我自己真的找不到別人的什麽不法行為,又學不會誇大事實那一套.於是交了幾次白卷。很快我就被批評,說寫得不認真.原來,小報告還要考核的!
如是幾次,每個星期到了交小報告的時候,我就發愁.
怎麽辦,這個星期報告誰?
我去胡玉鳳處領咖啡。胡玉鳳個子不高，矮胖，大家叫她胡冬瓜就是這麽來的。她麵色有點黑。總台的女報務員常年縮在防空洞裏，臉色都有些蒼白。獨獨她，來了好幾年，臉還是一如既往的黑。
她跟管總務的人是同鄉，又都是臨訓班畢業的。於是總務管事的就讓她經手給女報務員的東西。
見我進來，她端坐在桌子後麵，眼皮都沒抬，自顧自翻著《掃蕩報》。
“東西發完了。”她在報紙後麵說。
發完了？不是每人都有一份嗎？我問。
她冷笑道，誰給你說的，早來早得。每人一份？男的怎麽沒有？
“你？”我明知道她是克扣我的東西，欺負我這新來的，卻沒法和她撕破臉皮吵架。
她繼續悠然自得地看報，全無一絲不自在。
我憤憤地走了出去。
終於找到可以報告的事了。
我坐在桌前，攤開公文信箋，擰開水筆，準備好好在筆頭上招待一下這個胡冬瓜。
寫了幾個字，筆下竟然枯澀起來，劃拉幾筆，紙上留下幾道細不可見的印痕，嘲弄地對著我。
筆沒水了！倒黴起來，喝口涼水都塞牙。
我四處翻找著墨水瓶。
正在這個時候，門吱呀一聲響，小孫進來了。
“雅紋。你找什麽呢？”
找墨水瓶。我說。
她見我臉色不對，楞了一下，小聲說，不就在窗台上嗎？
回頭一看，果然。人都被氣糊塗了。
一番忙乎後，我又坐下了，開始刷刷地奮筆疾書。
小孫坐在自己的床上，猶猶豫豫地問，“小葉，你在寫什麽啊？”
家信。我氣鼓鼓地說。全然不顧公文信箋頂頭的青天白日昭然若揭。
她吭哧了一會，說：“今天……你是不是沒領到咖啡？”見我停了筆，她又說，“我領了，我喝不慣咖啡，你拿去吧。”
我扭過頭，她臉上露出做了賊一般的愧疚。“不用啦，小孫。我也不愛喝。你自己留著吧。”
她低下頭。“你別怪胡大姐，她其實不是壞人來著。她隻是想把東西省下來，送給徐民生的妹妹。”
我吃了一驚，想起來李勇在食堂裏咽回去的話，原來他們兩個是這種關係。
“他妹妹從長沙逃到重慶，好不容易才找到他。家裏人都死光了，隻有這個妹妹了。”
“克扣別人的東西送人情？她怎麽不貼自己的那份？再說了，她想貼補別人的妹子，可以跟我說。我完全可以送給她。”我依然不能理解胡玉鳳的想法。
“她自己那份……早貼進去了。”小孫囁嚅著說。“以前……都是我把東西讓給她的。現在，有新人來了，她就……她這點是不對。以前徐大哥也說過她的。”
小孫和臨訓班的人，尤其是徐民生，胡玉鳳他們走得很近，替他們說話情有可原。可是就這麽讓胡玉鳳繼續欺負下去？
她停了停，又說。“我是說，你打她的小報告也沒有錯。可是台裏要知道了，就會牽扯到徐大哥的。他……他妹妹也挺可憐的。反正我不喝咖啡，什麽維他命我也不吃的，你都拿去吧。隻是，不要寫胡大姐的壞話。算我求你，小葉。”
她眼裏是真誠的乞求.
徐大哥，徐大哥……我好像明白了一點。
我歎了口氣,把紙團成一團，扔到紙簍裏。
“謝謝你，小葉。”小孫說。
我的督查報告並沒有交白卷，因為我發現在機房外麵的等候室裏有瓜子殼。不知道是誰做的更好，至少不用得罪誰。
從值星官處出來，輕鬆的感覺並沒有包裹我，心頭隻有說不出的沉重。
“小葉長官，今晚你要搭我的車是不是？”老楊看見我，興奮地問。
今天？對了，勵誌社的舞會。我猶豫著。
“你怎麽不準備準備啊。不去了？”老楊問。
我一咬牙。
“誰說不去。你等等我，老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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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笠經常給女員工發福利，這是真的。不一定東西很高級就是。另外，內部人員必須定期告密，互相打小報告也是真實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