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軍統之花---第三十五章:何草不黃

(2018-05-22 07:02:28) 下一個

第三十五章:何草不黃

這天下了課,李勇和幾個男同學又來喊我陪他們去找宋教官。大家說說笑笑走到半路,碰上隊部的軍需官正在指揮搬大米,男同學們就去幫手。你先去看教官在不在,他們一邊搬東西,一邊還不忘給我派任務。

   

    “宋教官?”我喊了報告後,敲了敲門,沒有回應。

   

    我輕輕推開房門,屋內空無一人。

   

    書案上攤著文房四寶,空氣中飄散著淡淡的墨香,一管湘妃竹的小毫,擱在筆架上,墨滴尤濕。

   

    我忍不住好奇踱到桌邊,眼前的景象竟然讓我輕歎了口氣出來。

   

    桌上攤著一副紙扇,普普通通的竹骨,普普通通的白宣紙扇麵,扇長尺二,沒有流蘇扇墜,沒有撒金花邊。任誰初看,都是一把再普通不過的扇子。

   

    單單就是素白無奇的扇麵上,用水墨勾著一副畫。

   

    扇麵上,左側一堆嶙峋的亂石,刀削斧刻般的石頭,透著凜冽的寒氣,夾帶著逼人的壓迫感。

   

    就在石頭右側,一從細枝細莖的野菊昂然而生,它們葉小花弱,細弱的花瓣護著嫩嫩的花蕊,在寒風侵襲下,歪歪斜斜,幾欲傾倒,卻還執拗地立在那裏。花邊幾莖野草,工衛著山石邊唯一的風景。

   

    怪石,野菊,亂草,所有景物全是水墨點染,沒有一絲顏色,或濃或淡的墨色卻又那麽有生命力,仿佛把寒秋裏山石邊的所有一切都訴說了以遍。

   

    石的冷,菊的不甘,不服,草的守護,都似乎能跳出一尺見方的畫麵似的,讓人由衷地感動。

   

    若沒有出眾的功底,不能兼具高潔的情操與樸實的平民情懷,絕描畫不出這樣的風景,帶給人這樣的觸動。

   

    從畫上新鮮的墨跡,和桌頭研墨未幹的硯台來看,像是宋教官的傑作。實在沒想到,他這麽個眼比天高的人,還有這麽一手。還以為他牆上掛條幅,是附庸風雅呢。人不可貌相,古有明訓啊。

   

    年關剛過,隻算初春。菊花並不合時令,不像應節詠物的作風。

   

    文人畫畫,無怪乎自比,喻人,他畫這菊花怕多半是自比。沒想到,他這麽高傲的人,沒有自比空穀幽蘭,明月美人什麽的,倒自比岌岌無名的野花。我真是小看了他。

   

    扇麵右邊,還有大副留白,應該是為題款,題詩而留的。

   

    想來大概剛剛畫完,還沒來得及題詩。

   

    看看不到吃飯的時間,他們搬完大米,應該得一會。一時詩興被勾起,我幹脆坐了下來,反複的端詳扇麵,思索著什麽詩來題畫合適。

   

    自有傲骨的山野芳華,平常文人的詠菊詩擱在這裏倒顯得俗了。一般的詩還真壓不住題。

   

    也許,他本來就沒想題詩呢?

   

    可畫又好象缺了點什麽?

   

    突然間,靈機一動。既然是自比,就用這首。

   

    我興奮地跳了起來,急急的在他的書櫃裏找《詩經》。

   

    何草不黃,何日不行,何人不將,經營四方。

   

    何草不玄,何人不矜。哀我征夫,獨為匪民。

   

    我翻到詩經的《何草不黃》,反複誦讀,更覺的合適。

   

    詩經裏這首詩,雖不是詠菊的,但它描繪的那種無怨無悔,堅韌不屈,那種既不高古,也不鄙薄自己,對苦難的默默忍受,犧牲自己,成就大我的情懷,不正合題嗎。而且,和宋教官的身份也是相合的。可惜,有點哀傷了。

   

    我把書合上,把這一頁折了一下。想了想,又把書頁攤平。也許他能找到更好的詩呢。

   

    “報告!”門外響起李勇他們的聲音。

   

    “別報告了。宋教官不在。”

   

    我隨手把書放在了書桌上,迎了出來。原來,大家來喊我直接回去。他們搬完大米覺得挺累,又快到開飯時間,就不想看機器了。

   

    我把門拉上,隨他們回去了。

   

    “仔細點,仔細點。你,把這鏡框再好好擦擦!”餘錫麟急火攻心的喝斥一在院中響起,大家就知道戴主任又要來視察了。每次戴老板來視察,餘錫麟、徐庶鳴一幫班、隊的軍官都格外緊張。本來每天都要打掃的衛生要學員們全部賣力的再打掃好幾遍,玻璃窗狠不得讓蒼蠅都摔跟頭,軍容風級也要再三檢查,男同學連襪子都必須是雪白的。我都不知道幫康民偷偷洗了多少黑襪子。最可恨的是,要求三民主義園地,每周都更新。最近我開始用功學習,沒多少時間,平常尚可敷衍了事。但戴主任要來檢查,我隻好天天熬夜,忙著給那些不知嚼了多少遍的車軲轆話翻新花樣。

   

    忙活了好幾天,戴老板在夜晚悄悄地來到了班本部。戴主任在教室和宿舍逛了一圈,召集各隊學員代表談了談話,就不再露麵。聽說他和班本部的高級軍官們開了開會,就直接回市區了。沒有大張旗鼓的訓話和檢查,這次視察顯得異常冷清。高淑恒也沒在視察後趾高氣昂的指責同學們,這沒做對,那沒做對。與戴主任談話回來後,陰沉著臉幾天都一言不發。

   

    幾天過後,女生隊的隊長突然換了人。新來的隊長姓張,又黑又矮又醜,滿嘴的大黃牙。至於範隊長,則悄無聲息地消失了。私下裏傳言,都說他被調去了福建前線。大家以為要追究和憲兵隊打架的事,幾個出力最多的同學著實緊張了一陣。可時間一天天過去,並沒有人提起那件事。日子,很快又歸於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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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接連幾周的背圖已初顯成效,圖紙已經清晰的印在了我腦子裏。下一步,就是按圖索驥,讓每一個圖紙上的符號,變成熟悉的零件。

   

    因為常跟著同學們拜訪宋教官,比起原先,我對於機器的熟悉已經強了許多。但跟著同學們後麵,自己上手的機會並不多。

   

    於是,除了課堂上抓緊練習,我還也會來到他宿舍,向他請教。不過,比起在他的注視下不甚熟練的東摸西摸,我更喜歡一個人一個人慢慢研究機器。

   

    我很快摸到了他的行動規律。白天他除了上課,下午吃飯前會在宿舍讀書或者寫字,其他時間是找不到人的。晚上自習的時候,如果沒有警衛來喊他湊牌局,一般都在。我們周日要休息一天,所以周六的晚上,我常常“恰巧”在他臨出門前來找他。他叮囑一番出門過後,大段的時間就是我自己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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