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關西記遊
(2012-09-24 05:24: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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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關西記遊——王亞法二零一二年八月,中國盛夏,熱,同是北半球的日本,也熱。這期間,這兩個亞洲大國,正在為釣魚島的歸屬,爭執不休,外交上更熱。就在這Double的熱潮裏,我乘坐的東航班級在大阪機場降落了。 大阪和奈良、京都三市呈等腰三角形,相距不遠。日本民間習慣將這裏稱作“關西”,把東京一帶稱作“關東”。由於時間關係,我這次足跡所至,隻在關西,至於《關東記遊》,留待下次再寫。 第一印象大阪我曾經到過,那是十幾年前從澳洲回上海時搭乘日航班機,在這裏轉機,大阪留給我的印象是短暫而朦朧的,甚至是不愉快的,原因是我在一家空港賓館過夜,按錯了電視遙控板的鍵鈕,第二天結帳,被多收了十幾元美金。日本的賓館一般都有收費電視,按一下遙控板上的紅色鍵盤,就自動轉入Sex節目,不識日文者往往容易犯錯。 說實在,由於我的青少年時代在中國度過,長期接受仇日灌輸,始終對東洋鬼子有一種仇視、妒忌、佩服的複雜心態。說仇視,日本侵華,殺戮我同胞,無錫老家祖屋受兵燹,家父被打……國仇家恨,自然揮之不去;說妒忌,同樣經受二次世界大戰劫難,人家全國上下同心同德,建立一個新國家,人民安居樂業,社會和諧穩定,醫療技術,科技產品輸往世界,造福人類,貢獻不可謂說不大。相比我華夏泱泱大國,拜美國扔原子彈之恩,抗日險勝,接著兄弟鬩牆,搶奪江山,以後是一黨獨霸,惡鬥不止,殺戮賢能,小人得誌,經過幾十年的連環折騰,至今民心渙散,但還在虛張聲勢,自吹自擂……兩相對比,妒忌之心,油然泛起;說佩服,一個資源匱乏的蕞爾小國,能對世界作出如此巨大的貢獻,隻要你心無偏見,這樣的民族你不得不佩服。 朋友給我預訂的旅館,在一個叫天王驛的地方,這裏離大阪大約有六七站地鐵。陪同我的侯先生,是一個和我年齡相仿,閱曆相當,愛好相同的朋友。他一九八七年來日本打工,如今已經紮根,懷揣日本護照,成了一個憤青眼中貨真價實的“漢奸”。他住在東京,這次是特地趕來大阪為我做向導的。出了天王驛車站,這裏車水馬龍,人流絡繹不絕,車站附近在施工,顯得有些淩亂。我們在附近兜了幾圈,找不到旅館的位置。侯先生問路邊一位須發蓬鬆,衣履不整的青年。我在一旁有些擔心青年人的態度,因為幾年前我去上海東安路探望一位朋友,在一條沒有標記的弄口,問一位同樣裝束的青年,我連呼了幾聲同誌,問XX弄在哪裏?他眼珠朝我翻白幾下,沒有反映,我想他或許是重聽,或許是啞巴,正要離去,不料他點上一支煙,一腿直立,另一腿微微抖動,用嘲弄的口吻說:“嘿嘿,戇亂(傻瓜),站在XX弄口還問XX弄。”我的意識流正在尋思那邊廂,這邊廂日本青年熱情地領我們到臨街的一扇電梯門口,按上鍵鈕,把我倆送進電梯,電梯門關閉時,我看到他謙恭的一鞠躬。此刻我的意識流給我提出一個難以解答的問題,究竟是什麽原因使兩個不同的社會,造就了兩種不同的青年?此刻我的意識流又開始活躍了,或許那邊廂的青年,正打著愛國主義的旗幟在抵製日貨,抑或在圍攻掛著太陽旗的轎車……我腦際裏突然跳出了兩句哲人的話:“好的製度使魔鬼變成人,壞的製度使人變成魔鬼。”先說寺廟在中國旅遊,最多的就是參觀寺廟,參觀那些一九四九年後被毀壞,近年才修複的,不倫不類的假貨,上個星期我還剛遊覽過四川梁平的“雙桂堂”。我對雙桂堂心儀已久,因為我早年收藏過竹禪畫的《竹石圖》,曾在上海《新民晚班》的副刊上,寫過介紹過他的文章。竹禪是雙桂堂第十代方丈,早年他與本縣的一位閨秀發生戀情,東窗事發,那位閨秀的父親是當地頗有勢力的袍哥,發誓要追殺他。竹禪連夜出逃,一路南下,沿途掛單,最後在上海龍華寺駐錫,晚年將曆年賣畫所得的白銀二千兩,以及悉心收集的雙桂堂開山老祖破山方丈的墨跡、貝葉經等寶物帶回故裏。他回到雙桂堂,被尊奉為第十代方丈,可惜這時已經七十六歲高齡了,半年後便圓寂。後人為了感懷竹禪的苦心,在他的墓碑上刻了一副挽聯:攜大筆一枝,縱橫天下;與破山齊名,膾灸人間。 竹禪詩、書、畫、印諸方麵的造詣,在清末民初頗有名氣,《海上畫語》等史料記載,“與任伯年等海派魁首,詼諧調侃,十分稔熟。”至今在書畫拍賣場中,還經常能見到他的作品。從網上得知雙桂堂存有一塊方炳南撰寫的《竹禪和尚碑記》,也許是竹禪在雙桂堂的唯一遺物了,可是我兜了半天,遍尋不著。廟裏的和尚專心求遊客施舍,問了幾個訊,均答非所問,無從得知。憑著我對竹禪畫藝的尊重,原本這次來想捐些小錢,不料看到眼前這副磣相,決定一分不捨……遊罷雙桂堂出來,給我的視覺感受,不是高大的佛像,不是破山老祖的佛塔,也不是用蹩腳建築材料修建後的破陋相,而是觸目惡心的髒——這種髒是我走遍天下寺廟所沒有見過的。以致我離開雙桂堂,最後回眸時,我的意識流調侃說:“主人,如果你是《拍案驚奇》中的汪大尹,你一定會給這些禿驢們,狠狠一頓板子。” 好吧,再看看日本的寺廟吧。從日本的傳統建築看,它是一個神、人、鬼同居的地方,不管你走到哪裏,眼簾所觸及的,除了民居以外,就是寺廟和神社。據侯先生介紹說,光京都一地,神社不算,寺廟就有上萬所。寺廟是供奉佛像和法器的場所,一般由主殿、講經堂、塔、門、鍾、墓地等建築組成,在外行人的眼裏,形式幾乎一致。我先遊覽了位於大阪的銀閣寺。銀閣寺的木質外牆貼滿銀箔,外表不張揚。門前一泓湖水,四周綠樹環繞,蒼翠宜人,特別是樹叢間的羅漢鬆,修剪得錯落有致,溫敦可愛,你仔細尋味,就會發現它和我遇到的日本民眾一樣,溫良恭儉,彬彬有禮。某些人認為,小日本禮儀虛偽,舉止誇張。但我認為不錯,很不錯,一個國家能把自己的臣民教化得如此規矩,實在是教育的功績。不像我在“解放區”,打開電視,滿是凶殺、搶劫、詐騙和政治說教……不由鄙視那批靠“維穩”發財的肉食者,不懂用智慧來處置社會暴戾,一味迷信暴力,蠻幹,我敢斷言,他們不懂疏浚,不久將會步趨大禹父親鯀治理黃河的後塵。從銀閣寺坐巴士到金閣寺沒幾站路。說氣派,金閣寺比銀閣寺要闊氣許多。兩個寺的建築式樣粗看幾近相似,隻是銀閣寺是二層樓閣,金閣寺則是三層樓閣,氣派更大。銀閣寺顯得內斂含蓄,閣前池塘,水鴨成群,綠水浮萍,魚翔淺底,鬆樹蔭下,綠草成茵,岩石叢中,溪水潺潺,像中國古代書院,又像私家園林;而金閣寺的牆體貼的是金箔,在陽光下金光閃閃,十分豪華,閣前的池塘也比銀閣寺大許多,路麵全用沙礫鋪底,四周綠樹環抱,各色花樹修剪得平整有序,從遠處眺望,背後小丘連綿,清新秀麗,從近處細賞,閣前池水映照,金碧輝煌……兩寺相比,外貌相似,但動中有靜,各顯媚姿。在寺廟的入口處,幾乎都有一個供朝覲者洗手和飲水的地方,簡易的茅棚下,有一口用花崗岩壘砌的水槽,幾道細流,涓涓流入。水槽上擱置著十來把竹製的勺子,朝覲者進廟前先用清水洗手,然後仰飲半瓢,最後豎起竹勺,將剩下的水,沿手柄淌下,清洗拿捏過的地方。我在一旁看了好幾個進廟的人,人人重複著同樣的程序,像受過訓練似的。看著看著,我的意識流不由驚叫起來:“他媽的,這才叫‘人人為我,我為人人’的社會公德!對比那個自吹最偉光正的地方,搞政治的,暗下使招,相互攻訐;搞宣傳的,假話連篇,全無廉恥;搞經濟的,巧取豪奪,中飽私囊;搞藥物的,瞞天過海,謀財害命;搞食品的,暗中摻毒,喪盡天良……難怪權貴們明裏大罵帝國主義,暗下卻把子女老婆送去那裏,以備後路,而底層小民,則三餐無繼,欲哭無淚……”我的意識流似乎在哭泣。在侯先生的陪同下,我遊覽了大阪、京都、神戶一帶的廟宇,在我這個行外人眼中,這些廟宇幾乎都是大同小異,唯有奈良的東大寺,不由使我驚歎:奈良曾經是日本的古都,從公元六百五十五年至七百八十四年,日本的幾代天王都在這裏建都,日本史上稱作奈良時代,這正好是中國唐朝唐高宗李治的永徽五年到唐德宗李適興元元年的強盛期間,在這一百多年中,日中的文化交流頻繁。 這裏有鑒真大師創建的唐招提寺。寺內安置著鑒真大師的塑像,和埋葬他遺骨的佛塔。據說寺內還保存著唐代柳公權和歐陽詢的書法真跡。由於日本的曆史上沒有被共產黨統治過,也沒有搞過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所以許多從大唐傳來的文化遺物,至今還被完好地保存著。從人類文化傳承的層麵說,我們應該感激鑒真的功績,廣而延之,也要感激王道士和斯坦因,以及英法、等國博物館的無名工作人員,沒有他們的辛勞,就極不可能將這些中華民族的文化瑰寶,保存至今。出得奈良市火車站,走不多路就是興福寺,從這裏開始,就可以看到街邊出沒的梅花鹿,密密麻麻,至少有幾百頭之多。你隻要在小攤上,花一百五十日元,就可以買一包鹿食喂飼。我買了一包,誰知還來不及分發,一群貪嘴的家夥就一哄而來,向我襲擊。我首尾難顧,身後的幾個家夥死勁頂撞我的腰部,咬住我的褲帶,其中一位還在我屁股上狠狠咬了一口,給我添了一塊巴掌大的青紫,讓我痛笑不已。和侯先生一路談笑,不覺走上一條寬闊街道,這裏攤販林立,遊人如織,數不清的梅花鹿,在人群中穿梭往來,熙熙攘攘,一派人獸和諧的景象。使人驚訝的是,這街的規模要比日本普通的街道明顯大許多。要不是整潔的街麵和安謐的氛圍,幾疑自己置身在中國西安的某條大街上。沿街而行,街的盡頭是一幢高峨宏大的木質建築,二層飛簷,正中高掛的匾額上,四個遒勁有力的漢字——“大華嚴寺”,赫然在目,仔細品賞,字體嚴謹雄健、有法度森整的唐代風格。進入大殿,左右肅立著威武的哼哈二將,這和中國廟宇的天王殿有所不同,中國的廟宇一般是四大金剛,按“風調雨順”的次序站立,而這裏隻有兩位,還有兩位,我進入釋迦牟尼殿後才發現,在守候後門。使人驚訝的是,天王殿的宏大和日本的其他建築迥然不同。在我的印象中,日本人多地少,所以建築和住房都比較逼仄狹小,但很精致。我在澳洲看慣了高速公路的寬闊車道,初到日本,覺得那裏的車道特別的狹小,正好容一輛車子駛過,非常經濟,許多人家在門前窄小的空地上種置水稻,日本人惜地如金,實在叫人驚訝。 穿過天王殿,是一片用石頭砌成的寬闊廣場,整潔幹淨。中間一條大道,兩邊是修剪得平整的草地和樹叢,朝前望去,巍峨的大殿像一座小丘,黑色磚瓦覆蓋著兩層高叢的飛簷,日本建築的飛簷,沒有中國式的誇張,中間點綴著一個圓弧型的廊簷,黑色磚瓦的長廊,從大殿兩側連綿延伸,環抱整個廟宇。如果把大殿比喻成一個慈祥長者,仿佛他綿延奇長的雙手,緊緊摟住廣場、綠地,以及如雲般湧入的芸芸眾生……這時我的意識流又給我送來了梁平雙桂堂的鏡頭:不管是廟宇的建築材料,管理、環境整潔、進香者的穿著和神情……兩者相比,可用天壤之別來形容。我的意識流又在作怪:如果曆史再一次把這兩組人推到威海衛打一場“甲午戰爭”,後果將會如何?我不敢回答,因為我的結論,會傷害我同胞們的自尊性。 站在大殿門口仰首凝視,發現這是一座恢宏的木結構建築,白色粉刷的天花板上,露裸的木椽曆曆可數,看木材深褐色的包漿,可以推測出年代的久遠。進入大殿,麵目慈和的釋迦牟尼菩薩端坐在荷花瓣上。供桌上擺設簡單,除了兩朵蓮花比較醒目外,其餘都是幾件不起眼的小擺設。在這裏既不見香燭,又不見供果,更不見手持公德簿,賊禿嘻嘻討布施的和尚,。 環視周圍,雖廊柱林立,卻見不到一條楹聯;雖殿堂高叢,卻看不到一塊匾額,整個廟堂的布置,可用樸素雋永二字形容之。我想,或許是菩薩東渡日本後,摒除了香火供果的賄賂,回絕了無聊文人的吹捧,奉行按慈悲護佑蒼生的原則,講道義拒絕歪風的大德。回眸“解放區”,大小廟宇,香火鼎盛,窮人燒香,祈求消災免禍;富人燒香,祈求日進鬥金;貪官燒香,消弭東窗事發;少女燒香,祈求委身富翁…… 人人自危,一片恐慌。 在“解放區”神聖的佛教已經墮落成統治階級的工具——貪官權貴的保護神。住持和方丈成了廳局級幹部,信奉共產主義的紅色分子成了廟宇的大施主,宗教和權貴通奸,中國的宗教史上出現了最肮髒的一頁。在廟宇的西北角,一座金剛的腳下,堆放著許多修葺後替換下來的佛像和構件,我的意識流告訴我,他們曾經有過幾百年的光輝,現在離休了,正靜靜地躺在那裏享受供奉。望著他們,我突然想起,我在德國的科隆大教堂的廣場上,曾經瞻仰過他們的同行;我在巴黎聖母院的牆角邊,曾經瞻仰過他們的同行;我在羅浮宮的院子裏,曾經瞻仰過他們的同行……可是我在自己的母國,從不曾見到過,或許它們被拋進了垃圾堆,抑或被扔進了老百姓的灶膛……我在母國見到的,隻有那些退下後,依然享受榮華富貴的離休幹部——那群曆次政治鬥爭中,演技高超的不倒翁。從大殿出來,我坐在天王殿的台階上休息,聽侯先生說:二次大戰聯軍轟炸日本前夕,美國的李梅將軍準備對日本本土實施大規模的轟炸,事前他任命時任“戰區文物保護委員會”副主任的梁思成 編製一份文物建築表,並在軍用地圖上標注出其位置。他和學生羅哲文不分晝夜地繪製地圖特別表明,要保護日本的古都,京都和奈良。當他把這個地圖呈遞到盟軍司令部時,還特地做了鄭重交代,當時盟軍的布朗森上校十分詫異,他不理解為什麽一個中國學者,對敵國的古建築如此關心。梁思成解釋說,從我個人感情出發,我恨不得炸沉日本,但建築絕不是某一民族的,而是全人類的文明結晶。像奈良的唐招提寺,是全世界最早的木結構建築之一,一旦炸毀,是無法補救的。因為梁思成的提議,在美國太平洋戰區司令麥克阿瑟的命令下,京都和奈良沒有被炸毀,兩座古城終於得以保存。也就是這個梁思成,在得知毛澤東決定改造舊北京城時,也提出了保護北京城舊建築的建議,但因此被打成右派,就此消失在中國的建築舞台上,鬱鬱而亡。我的目光穿過遊人如織的廣場,凝視著藍天白雲映襯下的東大寺大殿,心潮澎湃,遐思如縷……一個學者在兩種製度下的兩種命運,兩種令人心髒痙攣的命運。 後說神社 在日本,神社是崇奉與祭祀亡靈的場所,是日本宗教建築中最古老的類型。由於日本信奉神道的人數眾多,因此神社十分普遍,據說共有八萬二千所之多。 我在京都,已經記不得穿梭過幾個神社了,給我印象最深,規模最大的,要數“八阪神社”。 那是在乘巴士去銀閣寺的路上,我偶然看到轉彎處醒目的“八阪神社”的石柱,旋即就拖著侯先生下車。在這裏要特別說明的,中國人習慣用扁平的長方形石碑來記載事件,而日本人卻喜歡用四麵寬度相同的四方形石條,不管是墓碑還是紀念碑、告示碑……都是這樣,因此我稱它為石柱。 踏上八阪神社的台階,看見左右兩側的石基上,蹲伏著一對類似中國麒麟或辟邪的石獸,但造型別致,我說不出他們的出典。周圍的廡殿式建築,與中國的廟宇道觀相比,略有不同,屋頂的飛簷,沒有中國的那麽誇張,屋簷和屋脊上也沒有中國的那麽繁瑣的裝飾,整個式樣簡潔明了。但建築的廊柱都用紅漆髹刷,牆壁一概塗上白色,紅柱白牆,十分耀眼。 參觀神社,最惹人矚目的景觀是“鳥居”。 鳥居的式樣,與漢字中的“開”字頗為相似,和中國的牌坊一樣,具有裝飾性。因為神社是祭奠神靈的地方,設立在這裏的鳥居,傳說它是神與人的陰陽分隔之門。鳥居的建築材料,有的用石質,有的用圓木鑲嵌,據說還有用銅鑄的。侯先生告訴我“靖國神社”的鳥居就是銅鑄的,可惜“靖國神社”在東京。按照日本人的地域劃分,東京屬關東,我這次遊的是關西。 敘述至此,我突然想起一則笑話:當年張大千和溥心禺,在日本一起遊覽神社。張大千指著鳥居說,這東西學中國的牌坊又沒有學像,實在有點不倫不類。溥心禺說,據日本神道教傳說,天照大神因為和自己的兄弟生氣,躲進了一個山洞裏,用石頭將洞口封上。因為天照大神是太陽神,他將洞口封住,人間就沒有了光明,於是大家想了個辦法,用木頭建了一個架子,將許多公雞放在上麵報曉,天照大神在洞被擾得不勝其煩,隻得回到天上,重放光明。這個架子日後就成了神社的鳥居。張大千聽完,大搖其頭說,不對不對,據我所知,這個架子是咱們中國人給他們設計的,故意做成褲子形狀,讓他們鑽褲襠,長不高。溥心禺遲疑道,可真如此?張大千說,中國人還給他去了個名字叫“鳥居”,你說“鳥”之居處,不是褲子又是什麽?溥心禺聽罷哈哈大笑,他知道張大千又在損小日本了。神社一般占地很廣,裏邊古杉老鬆,綠蔭蔽日,百鳥喧鳴,湖水泠泠,個中氛圍,比廟宇更為靜謐安寧,似乎離喧鬧的俗境更為遙遠。 神社的大殿往往用茅草作頂,造型樸素,沒有奢華氣。大殿裏不供奉神祗,不點香燭,沒有朝覲者在膜拜,隻有在屋簷的偏右處,掛一根長繩,朝覲者拉動繩索,代替磕頭,祈求神祗保佑。八阪神社是保佑商家生意興隆的,在大殿的屋簷四周掛滿許多紙糊的白色燈籠,上麵寫著人名,這是商家獻金的功德燈籠,這裏和中國的寺廟一樣,隻要你捐錢,就可以留芳名。 大殿旁一幢木屋的牆上,貼滿字跡的紙張,旁邊是一溜小攤,攤前擠著幾位穿著和服,手持紙扇,打扮美豔的日本少女。侯先生告訴我,八阪神社是女妓們經常造訪的地方,他們相信命運,經常來這裏拆字問卜。 大殿我的意識流常常告訴我,人類文明的發展,是以推翻偶像為前提的,十五世紀西方新教的興起,中國南宗的出現……神社不供奉神祗,我想大概也是這樣。但是令人奇怪的是,在二十世紀六七十年代的“解放區”,竟會出現一個“萬壽無疆的紅太陽”,這個紅太陽熾熱異常,毒光灼死了幾千萬無辜的人,甚至連親密戰友也不放過。更奇怪的是,到了人類文明進入互聯網時代,飛船衛星屢屢上天的二十一世紀,每逢毒太陽的生辰或忌日,在“解放區”還會有許多愚夫愚婦,如喪考妣,跪頭祭拜。不解的是,分享維穩費用的城管隊,對這種奇怪的現象不聞不問,卻忙著去欺負那些可憐的街頭小販。 緊挨神社邊緣的,就是墓園,確切地說,墓園是神社的一部分。這裏石柱林立,陰魂聚居,聽侯先生介紹,這裏的許多墳墓,已經有上百年曆史了。日本人買下的墓地和房屋都是永久產業,沒有五十年、七十年的離奇法規。我說,我們澳洲也是這樣。我走訪過不少國家,都是這樣,唯獨那個地方與眾不同,這就是他們吹噓的“特色”。 路邊一間狹小的神殿裏,供奉著兩匹泥馬,它們大概和西安的昭陵六駿一樣,生前曾經為帝王立過功勳,死後在這裏享受香火。侯先生說,日本人習慣拜祭所有的神靈:太陽、月亮、或、雷、高山、大河、古樹、瀑布、飛禽走獸……祭祀亡靈隻是其中之一。 從院子裏蒼老的古樹來推測,這裏的建築已經有些年頭了,但是保養得非常完整,大殿裏一塵不染,朝覲者步履輕盈,悄聲細語,舉止得體,看不出一絲功利和浮躁。 一陣和風吹過,鬆語聲聲,我的意識流又開始興奮了:幾年前,我為尋找張大千的藝術蹤跡,去成都昭覺寺采訪。昭覺寺始建於唐貞觀年間,有“川西第一叢林”之稱,寺內鬆樹成林,濤聲颯颯,康熙曾有禦詩:“入門不見寺,十裏聽鬆風。香氣飄金界,清陰帶碧空……”從詩中可以看出,當年寺內鬆樹茂密的盛況,可是眼前卻是一排排稀疏的小鬆樹。我問一位老和尚。他說,廟裏的千年古鬆,在大躍進時被砍去煉鋼鐵了,這些都是八十年代補種的。我曾聽一位老者說過,當年朱德被追兵所急,曾藏身寺內,在僧侶的掩護下躲過劫難,五十年代,朱德錦衣還鄉,曾題一塊匾額,後來聽說匾額在文革中被紅衛兵所毀。我提及此事,老和尚以目睹者的口氣說:“哪是紅衛兵哦,是解放軍開軍車來拿走的。”嗬嗬,明明是他們狗咬狗,做了見不得人的事,卻把罪過推諉給年幼的紅衛兵。試問——破四舊,這一破壞中華民族文化的滔天浩劫,背後究竟是誰?難道僅僅是造反派?紅衛兵?曆史等待回答,而且已經等得不耐煩了。 坊間說,不怕不識貨,隻怕貨比貨,我的意識流將一路上的所見所聞,和在“解放區”的所見所聞互相參照,沉思對比,尋求答案。最後我的意識流認真地告訴我:答案隻有從佛陀的偈語中去找:“欲知前生事,今生受者是;欲知來生事,且看今生為”。一切都是因果,一切都是報應—— 再說天守閣 從大阪城的地鐵站下車,走上地麵,一股涼風撲麵而來,我深深做了個深呼吸。眼前呈現的是藍天白雲,綠樹飛鳥,沿河是一片鬆林,河對麵是一堵亂石堆徹的城牆。在陽光下,花崗岩石塊參差排列,花紋似龜裂,又似皺折,混成自然,天工巧成,猶如鄭板橋的書法,雖大小參差,但不失整體的平衡, 城牆的背後,是一幢高大巍峨的銀白色建築,青頂粉牆,屋瓴從橫。造型神似北京的大前門箭樓,然而又不全然,四周城牆環繞,綠樹環抱。這就是大阪城的天守閣。 說到天守閣,不能不提到日本曆史上的民族英雄豐臣秀吉。 豐臣秀吉在十六世紀完成了日本的統一大業,旋即建造大阪城。他動用六萬民工,花一年半的時間,建成了日本有史以來最大的城堡,並且在城中的最高處建造了天守閣。天守閣既是指揮戰鬥的地方,又是豐臣秀吉的府邸。可惜大阪城建成才三十二年,就被“德川幕府”對豐臣家族的一次進攻中被毀。 大阪城和天守閣屢毀屢建,現在我們見到的天守閣是一九三一年由大阪民間集資重建的。 思潮至此,我不得不向大和民族致敬,敬仰他們懂得珍惜自己的文化遺產,也敬仰他們懂得接受別的優秀民族的文化遺產,光就他們滿街的繁體漢字,就叫我感佩不止。遙想近百年來,中華民族的許多有識之士,留學東瀛,將我們丟失的文明撿拾回來,將大和民族學得的西方文明,轉學過來,於是中國有了小提琴、油畫、漫畫、話劇、黃包車……中國的字典裏多了“幹部”、“社會主義”、“人權”、“哲學”、“戰線”、“藝術”、“解放”“特權”……等新名詞。 日本民間集資重建天守閣,引起我去德國波恩,參觀貝多芬故居的回憶。貝多芬在波恩的故居,在第二次大戰時,被聯軍徹底炸毀。戰後當地居民集資修複,依舊修舊,一如原樣。 反觀一八六零年北京的圓明園被英法聯軍焚劫後,旋即京畿附近的暴民蜂湧而至,挖牆搬磚,進行了更為瘋狂的洗劫,甚至連建築物的基石也被挖走。文革後期,我去北京出差,住在東四十二條的“中國少兒出版社”招待所裏,黃昏時和幾個老編輯在院中散步,一位老編輯指著一些雕工精湛的建築構建說,圓明園遭英法聯軍掠劫後,財物四散,暴民搶劫更甚,這是證據。這院子本來是北洋時期京畿警衛總司令王懷慶的私宅…… 跨進天守閣,遊客兵分兩路,一路可乘電梯,直上八樓,然後從上往下參觀,另一路則不乘電梯,自下往上步行參觀,這樣既可以分開人流,又可以避免擁擠。從這裏可以看出日本人思維的縝密。就拿地鐵來說吧,不是高峰時,每次列車都掛有一節“女性專用車輛”,該車廂的顏色較淺,以資告示男性莫入;普通車廂,又有“強冷空氣”和“弱冷空氣”之分,我走過許多國家,唯有日本政府替國民考慮得如此周詳。 我和侯先生乘電梯直上八樓,走出電梯,發現整個層麵的布局,中間是兩部電梯,交替上下,四個角落是出售旅遊紀念品的櫃台,四麵牆壁的正中間開門,門外是一圈觀景台。觀景台的四角,有銅鑄的簷角伸出。簷角上裝飾著一種奇特的動物花紋,侯先生說:“日本人把這叫“鯱”,這是個日本漢字,日本民間傳說中的一種海獸, 據說遇到火災,它會從嘴裏噴出水來,是滅火避邪之神,和中國神話傳說中的“龍生九子”中的第九子“螭吻”差不多。” 環繞陽台,整個大阪城收斂眼下,曆曆在目,周圍群體建築,錯落有致,按中國傳統的君臣佐使原則,有序排列,相互烘托。 拾級而下,第七層以下是展示廳,這裏保存著豐臣秀吉的木雕像,使用過的武器、戰袍及繪畫、書信……寬闊的視屏裏正在介紹大阪城的曆史:從豐臣秀吉建造大阪城,到被德川家康攻陷的慘烈戰爭,一直介紹到一九九七年的整修……給我印象最深的,是牆上的一排洞龕裏安裝的3D電視,裏邊的人物和背景都是白色的,人物隻有寸許大,小巧玲瓏,精致異常。每個洞龕放映一個簡短的鏡頭,景物朦朧,宛若夢境。遊人排隊,依次輪看,無不稱奇。 遊罷天守閣,從另一扇門出來,小路的兩旁全是茂密的櫻花樹,可惜不是櫻花盛開的季節,這裏樹枝蕭條,人跡罕少。侯先生說,要是在櫻花盛開季節,這裏擠滿年輕人,載歌載舞,深夜不歸。日本人常把櫻花開落,聯想到人生的短暫,所以在他們的人生觀裏,多了一分“出世”的達觀。 走出櫻花林,迎麵是一幢高大的鳥居,從漢字辨認,這是所祭祀豐臣秀吉的神社,從外看規模頗為不小。我剛要舉步,侯先生拉住我說,告示寫著,今天不開放。好在日本的神社格局差不多,我就止步了。 看看日頭,時近中午。 侯先生看出了我的意思,問:“嘿嘿,你又想找好吃的啦?” 最後說吃的 出外旅遊最忌諱的是兩件事,一慳足力,往往臨近景點時怕累,望而卻步,白白丟失賞景的時機,事後大歎懊惱,因為有些景點你可能此生就去一次;二是慳錢,看到當地特產嫌貴,舍不得掏錢,暗忖此物家鄉也有,比這便宜,回家再買。殊不知吃同一食物,吃在產地和吃在客地,風味不同,感覺也各異。 筆者是老饕,深諳出門旅遊,“吃是補身”、“遊是怡神”的道理,所以寫“記遊”就不能漏了寫“記吃”——日本人把大阪比作“天下的廚房”,嚴格說這是一個吃魚和吃牛肉的廚房。要說吃魚,日本是第一流的,走進超市,各色加工好的魚生,包裝精美,色彩鮮豔,紅的是三文,白的是章魚,灰的是托拿,黃的是海膽……再看壽司,黑的是海苔,白的是米飯,紅的是魚籽……令人饞唌欲滴。所謂日式料理,我在澳洲也經常吃,但是澳洲的日式料理都是韓國人打理的,比較粗糙,不正宗,這就是我上麵說的,“吃在產地和吃在客地,風味不同”的原因了。日本的吃食店,和整個國家風格一樣——店麵不大,布置簡單,但端出的菜肴,幹淨可口,秀色可餐。仔細觀測,從餐飲上可以看出日本人做事的認真,就是端出一塊毛巾,也是折得四四方方,平平整整。侍應在擦抹餐桌時,一絲不苟,顧客若有需要,侍應總是恭恭敬敬,那一聲“哈哎”,絕對是從丹田裏發出來的,毫不馬虎。想起當年我認真背誦“最高指示”:“世界上怕就怕認真二字,共產黨最講認真。”覺得有些搞笑,世界上誰最不認真,中國人心裏都明白,隻是礙著你髒錢多,拳頭大,嗓門粗,大夥兒眼下不敢出聲罷了。 在日本幾天,幾乎吃遍了所有的魚生,給我記憶最深的,是一碗生魚飯(忘了它的日本名字)——一碗白飯,上麵蓋滿了一厚層三文魚、魚籽和海膽,外加一碗味曽(加口字傍,漢字庫裏沒有這個字)湯,佐以幾碟油炸蔬菜和蝦條……一壺燙熱的清酒,和侯先生相互調侃,慢慢酌來,至今齒頰留香。說到日本清酒,是吃魚生的最佳搭檔。清酒用大米釀成,酒精度低,一般在十五度左右,口感和順,略帶甜味,酒後感覺神誌清爽,思路明晰。三杯落肚,我的意識流在一旁譏刺說:主人啊,此酒灌進你的肚子裏,實在是浪費了,如果給李白和蘇東坡喝了,說不定能寫出幾篇中日友好的妙文來,訓導兩國同宗同文的子民,要友好相處,子子孫孫,代代誦讀,或許可以避免此刻在釣魚島附近劍拔弩張的險情。 據說日本人對釀造清酒的水質非常講究,甚至連清洗酒瓶及廠房設備的水質,亦非常嚴格,因為若使用劣質水清洗酒瓶和機具,殘留下來的水滴,會影響酒的純度及品質,聯想起前不久赫赫有名的“光明牌酸奶”竟會混入洗滌髒水,遭媒體曝光……不解這架無所不能的龐大機器,可以查清每個人的祖宗三代;可以管製平民婦女的懷孕生育;可以隨意操縱網絡,獨霸宣傳,可以翻雲,可以複雨……卻唯獨管製不了官員的貪腐、地溝油的流向、三聚氰胺的出沒、廋肉精的濫用…… 到了神戶,不能不吃不吃神戶牛肉。我知道神戶牛肉,與一件舊事有關,很多年前,跟一位悉尼唐人街大佬去墨爾本CROWN CASINO玩,大佬贏了錢,在賭場的日本料理餐廳請了一頓豐盛的日式晚餐。那天席上就有神戶牛肉——綠色的菜葉上,鋪著幾層薄薄的肉片,色澤紅豔,肉片的橫截麵上星星斑斑,布滿脂肪點,粗粗看去也屬平常。大佬介紹說,這是日本的神戶牛肉,價比黃金,是用啤酒喂養的,可以生吃。說著首先用芥末醬油蘸著吃。我也試了一塊,味道果然鮮美。牛肉能生吃,留給我留下很深的記憶。據資料介紹,神戶牛的飼養非常講究,要供其補品,使其健壯;餵其啤酒,使其增進食欲;享其輕音樂,使其神情輕鬆;用燒酒梳理皮毛,使其舒筋活血…… 篩選神戶牛肉質的等級非常嚴格,首先要求純種的,而且必須是“處女牛”,否則吃起來會有輕微的乳臭。日本有關方麵說,真正合格的神戶牛,每年隻有四千頭,供應國內的權貴,尚屬不夠,所以海外的所謂“神戶牛肉”全屬山寨貨。至於中國,由於瘋牛病的原因,海關禁止日本牛肉進口,因此中國的市場上的“神戶牛肉”,不是走私就是假貨。所以想起當年大佬說的“價比黃金”,著實不虛。神戶的一家大超市裏,有一個專門烹製神戶牛肉的廚房,可是排隊的人極多,其中多數是海外遊客。因為時間關係,我隻得忍痛放棄。但心存不甘,打算到超市裏買幾塊生牛扒,帶回朋友家中烹製,好在我剛到澳洲時,在西餐館打過工,懂得煎牛扒的概要。一看標價,上等的神戶牛肉要賣上萬日元一斤。因為和侯先生有過契約,出門吃喝,費用公攤,他看我如此出手,臉色尷尬,仿佛我要吃他肉似的。我說由我做東,不必介懷,他又不肯,幾經商議,最後決定四千多日元買三塊牛肉,回到朋友家,由我上廚,旺火燒烤,灑以胡椒食鹽,外加米酒,三個人“米西米西”了一頓,總算過了癮。牛肉是吃了,味道也不錯,但吃的是神戶牛肉中哪個等級,至今還是個謎。我的意識流悄悄給我策劃,若下次再去神戶,決定不和侯先生搭檔,一個人盡興獨享,把這次損失補回來。 日本人的飲食清淡,少油,有一種叫奈良漬的醬瓜,清脆味甜,金色帶半透明,下粥,佐酒,絕對一流;還有一種叫納豆的,用黃豆發酵而成,用筷子挾起,能拉出長長的絲線 ……要說好日本吃的東西,恐怕三天三夜也說不完,反正我居東瀛八天,回來褲帶放寬一格,這是最好的見證。日本是世界上平均壽命最高的國家,我想這和他們的飲食不無關係。我在日本的日子,正好是中國憤青燒汽車,抵製日貨如火如荼的時刻。反觀日本的民間卻非常平靜,我走在街上,沒有受到鬼子的襲擊,也沒有公開被歧視。我知道,如果日本的“五毛”知道我是中國人,他們或許會從骨子裏藐視我,但是我不自卑,隻要堂堂正正做人,自強不息,何懼別人歧視!令人沉思的是,中國人從一九二五年的“五卅運動”——“抵製日貨”到二十一世紀的今天,依然還在抵製日貨,這隻能說明這個民族近一百年來,在政治上沒有進步。試問,作為一個中國人,捫心自問過沒有,在這近一百年中,我們幹了些什麽?我們為什麽不生產出比日本更優秀的產品,輸出到世界去,輸出到日本去,讓日本人來“抵製華貨”?在旅遊途中,侯先生給我講起一件小事,他在日本的小攤上買到過一根辮子,包裹辮子的紙上寫著日文,翻譯成中文的大意是:“這是一根大清國義和團拳民頭領的辮子,此人已被伏法,辮子留作紀念。”最後我奉勸街頭那些慷慨激揚的憤青,最好把你們上街喊口號的時間,去翻閱近代史,了解當年慈禧如何縱容義和團反洋,然後又如何幫八國聯軍懲處義和團的那段曆史! 國人啊,還是讓我們來重溫國父孫中山先生的那句話吧:“中國人該醒醒,醒醒了!”二〇一二年九月十六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