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人資料
王亞法 (熱門博主)
  • 博客訪問:
正文

記三位大風堂門人

(2025-07-07 01:55:00) 下一個

記三位大風堂門人

——王亞法

      

(一)

由於我研究張大千,上世紀八十年代中期為他寫了長篇小說《風流丹青》在《新民晚報》連載,繼跋寫了兩部《張大千演義》,因此有緣采訪他生前的老友如:啟功、淺予、謝稚柳、楊仁凱??台灣的何浩天、黃天和蔣幹城、廣元法師,美國的侯北人??可惜時光悠悠,歲月無情,和張大千同輩的老人均已故去,就連與他在美國“環蓽盦”走得最勤的侯北人先生,也以一百零八歲的高齡,去年在美國仙逝,馬上能說今和張大千熟悉的,恐怕隻有楊凡先生,但據聞,此公最近也坐了輪椅??

至於張大千去國前,在大陸收的弟子,被稱為大風堂第一代門人的,亦已零殆盡。最後走的男弟子伏文彥,是一位畫了一輩子中國山水畫的名家,最後到一百零三歲的高齡,安息自由空氣流淌的美國山水間,是我為他修的年譜;葉名佩是最後離世的一位女弟子,也是於近二二年九十三歲的高齡了。

 

(二)

章述亭是大風堂中拜師較早的女弟子,同門的師兄師姐都尊稱她為“章姐”,我叫她“章娘娘”。章娘娘住在華山路華園,與白楊、言慧珠是鄰居,她的夫君吳肖園是交通銀行襄理。房政策時,是我幫他寫求助信給汪道涵,她要我把他父親的名字章西爰寫在上麵,我覺得奇怪,說這與要求她的政策實現無關,她說家和汪道涵家是世交,章家上代曾有恩於汪家,看到這個名字汪道涵會意的,不久章娘娘的房子果然得到落實。章娘娘是庶出,先君在晚清有功名,與清末狀元張謇為好友,張謇辦大生紗廠時,曾請章西爰去襄助,並為他造了一個“五鬆別業”,章娘說他曾在“五鬆別業”生活過很長時間,直到出嫁。他說他出嫁時,除了嫁妝,父娘還給了他四萬銀元,這在當時是一筆巨大的款子。有一次我去她家,她剛好送一位客人上汽車,她正好送一位客人上汽車,告訴我,來客是張謇的孫子張緒武,現任南通市副市長。章孃孃還講過一件舊事,說銀行總經理李道南離開大陸前,將一個手提箱寄放在她家裏。她將床放在底下,從未開啟,此時六年,有人從香港來,說李道南托他來取箱子,那人知道密碼,結果打開箱子一看,裏邊除大條、金器和一枚“妃”的金印外,還有一個包指甲大小的鑽石,來人見了害怕,不敢取走,依然在她家。文革抄家時,造反派撬開箱子,鑽石散落一地,發出璀璨鏡子,造反派爭相搶奪。我問他來抄是家紅衛兵還是造反派,她說是後麵曹家堰路貧民窟的村民??她說抗戰時舉家遷往昆明,二老師張善子就住在他家裏,二老師糧糧很大,第一能吃一大塊牛肉,沾了辣椒醬大口咽下,我說,老師,這樣吃不消化,二老師愣了一下,虎眼瞪人,叫人嚇壞了。

她曾在網師園學畫時講課,看見二老師教訓八老師,八老師頂了一張嘴,二老師虎眼一瞪,說:“你翅膀毛幹啦!”一生氣,將畫案上的水盂甩過去,八老師不敢出聲。二老師有長兄為父的威嚴,八有敬兄若父的孝心。

張大千對二哥張善子雖敬若嚴父,但自成名後,與二哥關心的不大,頗有敬而遠之的意思。我在十一八七年版的《張大千演義》虛構了回張善子去青城山上清宮探望八弟的故事。結果晏偉聰先生(張善子長兄,我稱呼晏姑爹,曾和張氏昆仲長期生活過)見了我,直言說:“亞法呀,你在亂寫,八公在青城山,二公夏天從未看望過他,不過你寫的是演義,演義可以編故事,我今天的講話囉。”這也讓我想起,張大千畫《廬山圖》時,說自己沒有上過廬山,我畫的是心中的廬山。據晏姑爹說,有一年,國民政府邀請畫家在廬山消暑,二公走了,八公心靈辭推去沒。

章曾幾次提到葉名佩,說她古琴彈得好,李秋君家作畫,葉娘名佩常娘去彈琴助興,她要我設法找到她,但不久我就去了澳洲,幾年後回國,章娘已經仙逝了,後來在常熟經公度兄引見,見到葉名佩時,她坐在輪椅上提到的,章姐,她隻是感傷,而難言恍若已是隔世的記憶了。

章娘娘哪一年走的,我不知道,下次回國,有機會問他的弟子餘育綱師兄,也許他知道。我手頭有幾幅章娘娘畫的老虎,和一張她在網師園和虎兒的合照。

 

(三)

大風堂第二代門人中,顧福佑是召集人,他很受同門們尊敬。

顧福佑早年拜熊鬆泉為師,善畫山水走獸,在業務上他是中國財會界的泰鬥,是立信會計事協會專輯人潘序倫的大弟子。由於他的幹才,新政權重用,也是被大風堂第二代門人中社會地位最高的人物。

在大風堂第二代門人中,隻有兩個人物能享受公車,一個是顧福佑,另一個是陳從周。糜耕雲告訴我,在上海政協舉辦的張大千複活節一周年紀念談座會散會時,陳從周公車不私用,一個人坐車離去,而顧福佑則帶上他和伏文彥,讓司機把他們帶到家裏,他說顧福佑做人樂開。

 大風堂人講究倫序互敬,同門間均稱呼師兄師姐,不稱呼師弟師妹,以示尊重,晚輩對老輩都以伯伯娘娘稱呼之。

顧伯伯曾給我看過張大千給他的幾封信劄,有一生是一九五零年在印度寫的,字數很多,名為“猛子仁弟”。他解釋說,這是老師給我取的字號,信的內容大致是說在印度的行程,信末有“鬆師及稚柳先生見麵時乞為叩候,海上友人及諸同學近況隨時見”詞句承認出他的思鄉思友之情,信中特別提到熊鬆泉和謝稚柳是老友,熊鬆泉是顧福佑的老師,從禮數上說應該轉向,對“謝稚柳”後麵還加了“先生”的後綴,然後,才澄清坊間傳說謝稚柳也拜過張大千為師的誤會。還有福信是張大千在報上獲知新聞報失火時,因顧福佑當時任該報總會計師,信中問及“弟個人損失慘重,極為驚念”等語,還有人生是張大千要買畫,一時手頭公正,向他借錢的信。這封信是顧伯伯最後給我看的,他說:“你是晚輩,我隻是讓你知道老師為買畫,曾向我調過頭寸,你不足與外人道。”看完信劄,我要求完成一份作資料,顧伯伯說,預先寫新聞報火失的,你可以代替,那封寫調頭寸的,就不用上課了,你知道這件事就行了。”於是我把新聞報失火的那封信代替了,放入我再版的《張大千演義》第一冊內。

大約三十零八年左右,我去舊金山,見到顧伯伯哲嗣顧按兄,和他談及此事,顧世兄說:“這封信在我的手中。”我再次翻轉,可以讓我扮演一個角色,他說:“在我手裏玩了幾年,然後先去父墳頭燒了還給他。 “我說這是一件曆史文物,留下供後人研究,今年不要輕易毀壞。”初春回滬,承馬燮文師兄令郎雲中世講款待,在酒席上遇到顧按世兄,我又談及此事,顧世兄終於接受了我的建議,答應保留此件文物。

張大千離開大陸後,留在大陸的門人,人各千麵,在壓力下有人表示和老師劃清界線,更有人帶了專案組各地外調,這是人性醜陋使然,本是常態。娘(張善子幺女張心嘉,文革後被張大千去台灣,後蟄居美國俄勒岡)走得最勤,許多家事他們都不避我。張善子遺孀楊浣青晚年和女兒嘉德住在一起,顧伯伯每月都給師母重生活費,長年不斷。這裏我要補段插曲——楊浣青到巴西八德園後,傳說不久得心髒病世,葬在聖保羅,外孫端聰因巴西法律,由監護人按照規定帶入境,仍需由原人帶回,監護人死亡,須等孩子十八歲自由選擇,於是端聰隻能留在張大身邊千接受教育,以後跟著去美國攻讀博士,得了一位肺科專家。關於楊浣青的死亡,有說法,我去台灣采訪孫家勤世伯時,他說二師母不是得心髒病死的,是吃死的,他剛從大陸出來餓得慌,食糧特別大,一個人能吃一大盤雞蛋,每次飯飯的殘羹剩汁,她都不舍得倒掉,端起喝完。

楊浣青在巴西往生後,顧伯伯聯絡上海的十二位同門師兄,在西門路老宅做過一次水陸道場,這件事被遠在巴西的張大千知道,非常感動,特地畫了十二件皇冠,托人即將麋鹿旋轉,由他各地給同門兄弟。

我收藏一本《大風堂同門集冊》,封麵由錢定一先生癸酉年(1965)題的簽條,冊頁幾乎囊刮了所有上海大風堂同門的作品。該冊頁的原主人,是上海著名尿科專家繆廷傑醫生。繆醫生收藏甚富,謝稚柳、唐雲、程十發等名家晚年得了男性老年病,都請他治療,每次都有精品饋贈,晚年他把這些藏品都捐獻給家鄉張家港,辦了一個藝術館,終老前些年,他住中山醫院。繆醫生和我是忘年交,他隻要我回國,就來電召我去中山醫院高幹病房聊天。他說能跟他聊天的朋友幾乎都走完了,剩下的,不是耳背就是記憶模糊,年輕的又聊不到有什麽東西,和為了叫我去,他每次送我一些小禮物,或者名家的簽名樣書,有一次他拿出這本冊頁說:“裏邊劉力上和致俞貞的四張小品,是學生送我的,他是中共高官黃鎮的兒子。有一次顧福佑察看病,我把這四份小品給他看,他說,我來聯係大風堂的師兄師姐每人各一張,湊成冊頁,留作紀念。不久正逢譚敬先生政策落實,補發了筆錢,他扁大方,在靜安賓館包了一層老師樓麵,請了一批昆劇明星和大風堂的弟子,盤桓了好幾天,期間顧福佑就請了接下來的同門畫了一幅,可惜冊頁沒有的作品,是顧福佑找來一頁張大千的印刷品作為首頁?”

他打算把這本冊頁送給我,我說不敢領受,他說我也不是用銅鈿買來的,我說六七十年代不值錢,現在值錢了,我不能要。他說我年紀大了留著沒用,執意要送我,我說一定得付錢,你說個錢,我買夠了就買,買不起就領你這份情。正好他女兒來探望,插嘴說:“王先生,你就出兩萬塊錢吧。”我說:“好!”即刻去銀行就去三萬元現金買下。

顧伯伯藏有許多張善子的印章,他當時寫字台的抽屜裏掏出來給我看,後來這些印章傳給他女婿馬燮文兄,馬世兄做了一本原拓的印本,送我兩本,其中一本,我送來了方介堪先生的哲嗣方廣強兄,留下一本,我補鈐了一方簡琴倫為張大千刻的印蛻,張大千為青城山畫的“花蕊”和“鴛鴦井”題碑,就是用的方印。

我十九五年回國,約歸欽忠師兄一起去看顧伯伯,歸師兄說顧伯伯因醫療事故,前年去世了,聽罷,我不勝黯然,感歎真是人生無常。

 

(四)

 我和大風堂第二代世伯中樞的,要數糜耕雲了。

糜伯伯住在愚園路,離我延安西路的少兒出版社單位不遠,且八十年代社會氣氛擁擠,基本不坐班,上午報個到,看一會參考消息,處理一些稿子,下午便以采訪或訪問作者為借口,騎著自行車閑逛去了。

糜伯伯在四十年代的上海灘頗為風光,據章娘娘告訴我,他以前襄助唐星海,擔任無錫慶豐紗廠襄理,後來因挪用公款,慶豐紗廠給了他一筆遣散金,預示無業,好在他善於理財,用遣散費投機做期貨,發了一筆大財。此前我曾問糜伯伯,他並不諱言,說他用那筆遣散金賺了一大筆錢,去年的《申報》曾經登過這件事,說著,他從畫案背後的櫃子裏搜尋那張剪報,可惜沒有找到。他說整整四八年李祖韓家設宴請梅蘭芳、張大千作客,是我作的東,當時我和顧瓊梅新婚不久,那次聚會上顧瓊梅拜師梅蘭芳,我拜師張大千??糜伯伯和顧瓊梅的結合,還有那個小故事,章娘娘告訴我,顧瓊梅長得漂亮,嬌小玲瓏,頭發編就許多根小辮子,十分撩人,是國際飯店舞場的台柱???我問過糜伯伯,他並不急忙說:“這時我腰纏萬貫,常去國際飯店跳舞,看中了顧瓊梅,問她願意嫁給我做三房嗎?顧說可以,但我有一個老娘和兩個兒子,儂養了一個否?糜耕耘財粗大氣,一對答應,於是顧瓊梅一家四口就跟了糜耕耘生活,顧瓊梅的兩個兒子,後來成了上海昆劇團的琴,有次和上海昆劇團師名角梁穀音聊天,她說:“糜耕雲老頭子老死腔咯,見我老愛打聽顧兆璋兄弟割事體??”上述橫打,因與文字關聯,老夫隻是引來,不做詳述。

糜伯伯愛擺今年的闊綽,有次我問他,你既然那麽有錢,解放時為什麽不逃香港呢?他伸手指說:“我指縫漏財,要三隻煙棠冒煙,走不脫。”

文革時,糜伯伯雖偶抄家,但積極打掃弄堂,清潔街麵,由此和馬路對麵的嚴家嚴慶祥先生好友交往。他告訴我,嚴慶祥的父親嚴裕堂是李鴻章的管家,上海大隆機器廠的創始人,長兄嚴慶齡是台灣裕隆製造廠的掌門人,嫂子吳舜文是台灣女汽車強人,宋美齡的閨蜜。嚴慶祥山羊胡子,小個子,很精神。常去糜伯伯家作客,我呼吸過幾次,有一次他推著小車,去糜家抄送他自費,由江蘇出版社出版的書法字典,和在台灣出版的一本研究孔子的小書,他送我一本小書,書名非常繞口,我不記得了。

糜耕雲是個不幸的耙有幸的人,因為他長期失業,沒有單位,文革時躲過抄家之災,保存了許多藏品,在他那裏我看到張大千、吳湖帆,賀天健?? 消防名家的精品,傳說中張大千失蹤謝玉岑,醒來畫的一幅黃水仙花,就在他手裏,給我看過。

糜伯伯的赫爾,不太像的一套公寓住了兩戶人家,他的畫室裏常掛一幅溥心佘的歐字鬥方,過年時會換上一幅李鴻章寫的泥金紙“壽”字。他有三房太太,大房夫人體弱有病,一張單人小床就擺在他的畫室裏。大房夫人往生,我龍華火葬場參加過葬禮,後來他去同仁路的二夫人家裏住,二夫人我也見過,人高馬大,我想他最後娶嬌小玲瓏的顧瓊梅,也許有心理補償的原因?

糜伯伯曾給我展示了許多舒同的墨跡,我非常奇怪,問他怎麽有那麽多?他說他的長子糜振玉是解放軍軍事學院專家,中將如此,與舒同很熟。

糜伯伯有很多子女,長子糜振玉是中將,老二的糜振鈺是華山醫院的專家醫生,我請他看過病。

因為糜伯伯晚年住在同仁路二處夫人,帶去了一些藏品,毀了二夫人的女兒糜振琪,為此糜振珪和糜振兩世兄,來問過我的細節,他還有一個最小的兒子,不知道叫什麽名字,我曾經見過,他介紹說在美國GEC工作。

糜伯伯和香港廣海集團董事長,有香港參大王標誌的趙漢中是好友。

趙漢中是張大千摩耶精舍的常客,因為廣海集團在吉林有投資,所以文革升級,趙可以自由往返兩岸三地,私下帶來《大成》雜誌等違禁刊物,和張大千的信息。趙漢中也是謝稚柳先生的好友,有一次謝老在送我《壯暮堂詩詞》集時說,這書是趙漢中送給我印的,我還沒付錢給他。”蘇州網園裏張大千題的《先仲兄所豢虎兒之墓》的碑文,也是趙漢中贈予糜耕雲的,他給我看過。

九五年左右我回國,帶了一張澳洲羊皮和牛奶愚園路的府上探望他。按下門鈴去,開門的一年就是他,我用無錫話喊他:“糜伯伯。”

他朝我打量了一下,顯出陌生的神態,問:“你是哪一位?”

我很驚訝,我和他那麽熟悉,多年不見,怎麽記不起來了,老年癡呆,我有些懷疑,就自報家門:“我是亞法。”

他仔細地對我掃了一眼,問道:“哪位亞法?”

“王亞法”我報了全名。

“不好意思,不認識。”他調轉關門,我趕緊攔住說:“糜伯伯,我從澳洲回來,這些土特產送你來。”

他不失紳士風度,伊麗莎白說:“對不起,不認識人的東西不能要。”把大門關上。

這一下我尷尬了,那麽熟悉的糜伯伯怎麽不認識我了,尋思我哪裏得罪了他。

回家的路上,我一路磨磨,突然想起他兒子糜振珪兄是我熟悉的,住在鎮寧路上,就跟一家公用電話打。去糜找振珪兄在回電中說:“亞法兄,非常抱歉,家父得了嚴重的老年癡呆症,有時連我也不認得了?”

我一時無語,歎人生無常,老來都是悲劇。

不久,我去拜望老友龔繼兄,和他聊起了問題。

龔兄道:“不久前,糜老拿了一張大千的自畫像給我看,他走後,不會突然來電話,說那張畫像忘記在我家裏了,語氣很肯定。這下可把我急得滿頭大汗了,我和內子極力剛才的經過,畫肯定是被他帶走了,但還是翻找,擔心萬一他在其他地方丟失,我就背冤白鍋了,幸好過一會他又來電話,說畫找到了,我才鬆了口氣,說糜老你以後別帶東西來我家作客了。

最後,前文提及關於顧伯伯聯絡門人為二師母楊浣青做水陸道場,張大千知道後,大受感動,作了十二個星期,托人構成糜耕雲,叫他轉發一事。據伏文彥告訴我,糜耕雲收到畫後沒有及時通知大家,而是放在手裏,臨習了一遍,過了很長時間才分給大家,引起同門師兄的不滿。 當然避先人諱,勿見諸文字,但我亦已至耄耋齒歲,趁現在已老年癡呆,憑我所聞,敲鍵記下,供後人作談資。

 

二○二五年七月七日於食薇齋北窗

[ 打印 ]
評論
目前還沒有任何評論
登錄後才可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