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問丁曉鬆:“他進去多久了?”
他扁扁嘴道:“真沒注意時間,但是有一陣子了,估計快出來了吧。”
果然,很快李九一就被推出來,送進了觀察室裏。醫生對我們說:“沒事了,留院觀察一下,檢查腎功能和肝功能,然後回家養著。”
我和丁曉鬆跟著他們進去觀察室,看著護士給李九一紮針打吊瓶,我問丁曉鬆道:“你怎麽發現他中毒的?”
“是我那個醫代朋友跟他一起吃飯的時候突然發生的,我朋友嚇傻了,就給我打了電話。” 丁曉鬆看了看李九一,歎口氣說:“他喝酒從來不上臉,而且他自己幾乎沒有任何不適的感覺,我看這種情況好像更危險。咱們喝吐了喝暈了至少算個警報吧?他喝過了都沒人知道,突然昏迷了才發現是酒精中毒,可是已經晚了。我們不敢隨便催吐,送進來的時候醫生把情況說得很嚴重,我是真害怕了,萬一過不去呢?可怎麽辦?”
“葉曈,咱們倆就不繞圈子說話了,你心裏清楚我為什麽非要叫你來,是不是?”我扭頭和丁曉鬆對視了一眼,他接著說:“一下子出這麽大的事,老實說我也不知道怎麽勸。我隻是想,他睜開眼如果能看見你,一定會好受一點。”
我猶豫了一會兒,慢吞吞地說:“我今天下午就要飛瑞士。”
“我知道,我知道,你該走還是得走,”丁曉鬆拍拍我的肩頭,說:“我們知道他在上海沒親戚,不會不管他的。”
我這才想起來,問他:“那你朋友人呢?”
“我讓他回去了,”丁曉鬆說:“他孩子還小,家裏也是一攤子事,他說天亮了就過來。”
“那你也回去吧,我在這裏就行了。”我起身來,拿了錢包,說:“不過,等我去拐角的羅森買塊毛巾,回來了你再走。”
我想要給李九一擦臉,他被醫生們清過胃了,過程中肯定吐得很厲害,臉上斑斑點點的痕跡看得我很難受。
急性酒精中毒還是很危險的,弄的不好真有丟了性命的可能。我不相信李九一是故意糟蹋自己的身體,隻是最近這段時間他過得太不順了,到了一個臨界點他得找個發泄出來方式,卻沒想到發生這樣的意外。我覺得嚇唬嚇唬他也好,這個家夥骨子裏是愛命的,以後肯定不敢再這麽亂喝酒了。
躺在病床上的李九一徹底沒有了那個壞壞的腔調,顯得特別老實還可憐巴巴的。他的睡相挺孩子氣,也許是難受,眉頭緊鎖著。我給他仔細擦了擦臉和手,他哼哼哈哈了兩下。他的手上紮著點滴,液體流進去的地方涼涼的,再被冷水擦過後摸著更是冷得發冰,我趕緊拉了被子幫他捂起來。
護士過來看了看,遞給我一個帶吸管的空杯子,說:“等下他醒了,你給他一點溫水喝,外麵有桶裝水,冷熱都有。”
我接過來說:“知道了。”
在昏睡了將近七個小時後,李九一終於醒過來了。護士剛好過來給他拔針,他睜開眼睛看了看,和我對視了一下,麵無表情地閉起眼睛來接著睡。
我見他醒了,就去接了一點溫水,回來推了推他:“喝點水再睡。”
李九一一下子就瞪大了眼睛看我,仿佛不能相信似的,問:“葉曈?”
“幹嘛裝不認識我啊?”我把吸管塞進他嘴角,說:“剛才你不是就看到我了麽?”
他含著吸管含糊不清地說:“我以為做夢呢!你不是走了嗎,怎麽會在這裏?”
“我今天下午的飛機。”我對他使個眼色,說:“先喝水,再說話。”
李九一用力吸了幾口水,努力吞下去,問我:“我是不是酒精中毒了?”
我點點頭。
他沉默良久後低聲說:“我從來不知道自己能喝多少,酒對我來說好像水一樣,除了覺得熱些,沒有其他症狀。真是沒想到會這樣。”
“現在你知道了?”我說:“別人有借口,你沒有,因為你自己是醫生。告訴我,你到底喝了多少?”
他沒回答我,隻是問:“我睡著這段時間裏,有人打過我電話嗎?”
我搖搖頭,說:“沒有,怎麽了?你是不是誤了工作上的重要事情?”
他說:“我這幾天都是休假,不上班。”
說著,他動了一下,手背上的棉球沒有貼緊,鬆開了。我立刻伸手幫他按住,說:“小正的事情,丁曉鬆告訴我了。我知道你心裏難過,但是也不能這樣對自己,是不是?”
他愣了一下,咬住嘴唇把頭扭過去,朝著裏側,閉起了眼睛。我鼻子一酸,突然就很想哭,於是拿起他的杯子走出去假裝接水,給他也給我自己一點時間平靜一下心情。我在外麵站了一會兒才走回去,李九一已經稍稍坐起來一些,半靠在床上。
我把杯子遞過去給他,說:“醫生關照了,要你盡力多喝水,早點把乙醇代謝出去。”
“我知道,”李九一點點頭,說:“葉曈,你回去吧,一會兒還要趕飛機呢!我已經醒過來,就沒有大事了,不需要人陪著。”
我看了看手表,輕聲說:“還早,不著急。”
李九一猶豫了一下,剛要張口說話,他的電話在他外套的兜裏響起來了。我幫他拿出來遞過去,他的手有些顫抖,按了兩下才接通。我看他沒趕我走,便沒有特意避開,就坐在他床沿聽著他打。通話進行得並不愉快,結束後李九一把手機往床頭櫃上一扔,瞪大了眼睛看著天花板。
我問他:“你給小正請法醫了?”
“沒人肯接,給錢也沒人肯接。”李九一自言自語般地說:“算了,我也不忍心再讓人解剖他。”
我聽了整個人都是一哆嗦,伸手抓住了他的手。李九一一動不動地盯著屋頂看了好久,慢吞吞地說:“我沒有能力解決這個問題。沒有能力,沒有資源,沒有魄力也沒有底氣。我除了是個醫科大學的畢業生之外,什麽都不是,手上什麽東西都沒有,所以我隻能妥協。”
我說不出話來,就用力握了一下他的手。
李九一看了我一眼,輕輕地把手抽出來,對我說:“回去吧,該幹嘛幹嘛去。”
我問他:“我去對麵給你買碗白粥吧,想不想喝?”
“葉曈,你知道最近我過得不好,我自己覺得自己很脆弱。”李九一非常嚴肅地對我說:“不僅僅是脆弱,還很懦弱。有些事情,我不敢去多想。所以,麻煩你,不要在這個時候對我好,讓我產生一些不該產生的幻想和指望。說真的,我承受不起期望落空後那種失望和傷心。”
我再也忍不住了,眼淚直接就滾落了出來。
李九一麵無表情地看著我,問:“我說得夠清楚了嗎?”
我抬手擦了一把眼淚,重重地點點頭。
“謝謝你過來看我,”李九一對我笑笑,說:“一路順風。”
借他吉言,我一路上非常順利,航班還提前十五分鍾抵達了日內瓦。
我站在事先跟沈吟久商量好的地方等他的航班降落,然後等他出來。
沈吟久走路的姿態我實在太熟悉了,哪怕在熙熙攘攘的人群裏,我也能老遠就認出他來,立刻就往他那裏跑。
很快他也看到了我,停下腳步,丟下了手裏的大包。等我跑到他麵前,他伸手一把把我整個兒熊抱起來,托著我的後背讓我把腿卡在他的腰上。
我緊緊摟住沈吟久的脖子,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了起來。
(未完待續,原創作品,請勿轉載)
順便貼個小通知:
明天我去美國度假,為期一周,所以下一次更新在下周四。
還是那句話,如果老天賞飯吃,能夠擠出時間來寫一點,我會盡力爭取貼上來。保險起見,大家還是下周四來看吧!
提前祝大家長周末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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複活節假期快樂。
別在意,這隻是我借瓶子的寶地所發的一點兒拙見,不入法眼。請別見怪。
無論如何,我們還有共同喜歡的瓶子呢。
祝瓶子一路順風,度假愉快!
感謝你給了我們那麽精彩文章,讓我們有那種心靈的 享受.
瓶子,enjoy your vacatio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