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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萬裏飄零,誰與話衷腸?
自從白光離開大陸後,他倆的信件來往從未間斷。一九五二年九月,白光來信說:“肖坤兄全家均在香港,據說那裏很容易找到工作。我認為你可以帶上兩個兒女去香港,留下三個孩子在符陽,由姑婆和迪妹監護。你在香港,我們便可團聚了。不知你認為何如?”
肖坤兄是白光在交通部的同事,關係很要好。兩人在南京的時候同用一輛車、一個司機,後來家眷都來後,還常互相走動,孩子們也在一起玩耍。
徐明接到此信,既高興又惶恐。她那個時候的政治處境已經非常困難,哪裏敢提出要去香港?她悄悄地來到重慶港口碼頭,打聽如何購買去香港的船票。售票的人白了她一眼:“你想去香港?有單位證明嗎?你是哪裏的?領導同意嗎?”連珠炮一樣的發問把她給嚇住了,吱唔幾句趕緊離開,生怕一句話不對就會被抓起來。回到符陽,思忖了許久,才回信:“五個孩子都還年幼,你讓我怎麽忍心扔下那三個不管呢?!姑婆快滿八十四了,我又怎能離開她老人家不予照顧呢?!最好是你爭取早日回來,這樣一切問題都解決了。”現在想來,如果四八年徐明留在南京或者前往上海,可能一家人就都去香港;內地畢竟封閉,更不要提象符陽這樣的小縣城了。很多年後孩子們知道後,都紛紛猜測如果媽媽當時要帶兩個孩子走,會帶哪兩個呢?是最大的兩個?還是最小的兩個?或者是兩個兒子?說實話徐明也給不出答案,都是娘身上的肉,留哪個都不忍。可惜人生沒有如果,發生的都是注定的。
一九五三年春,白光連來幾信都說:“我選修的課程已經結束,很想馬上就回國來同你們團聚。但現在路費是個問題,你快與五弟商量,為我籌備回國路費。”在北京水利局工作的五弟去外交部反映情況,外交部接待他的同誌告訴他:“隻要你哥哥親自去向印度駐美大使,說明原因和要求,問題肯定能夠得到解決的。”那時候新中國剛成立,和美國等很多國家都沒有外交關係;而鄰國印度是最早與新中國建立外交關係的國家之一,當時兩國關係甚好,中國僑民去找印度使館幫忙一般都能得到解決。
於是不久便接到白光來信:“回國的路費得到了解決,已經辦好一切手續,我將從印度那方麵回來,明天就啟程上路了!”
這一好消息讓全家都欣喜若狂。年邁的姑婆、眾多的兒女和日夜盼望他歸來的徐明,都喜笑顏開,時時屈指數著他的歸期,每天都在猜測他現在走到哪裏了。
可是時間一天天過去了,白光卻音信全無,不見蹤影!徐明由翹首以待變成了憂心忡忡和恐懼不安。他是突然生病不能離開美國嗎?還是順便先去了台灣?難道在途中發生了什麽意外?。。。。。。種種猜測都似乎不切實際,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從此,白光如同徹底消失了一般,和家庭的消息便斷絕了。朝鮮戰爭五零年爆發後,中美關係日益惡化,到五三年後徐明再無法往美國郵寄書信!在這漫長孤獨、帶著盼望又看不到希望的歲月中,徐明日思夜想,不知白光到底人在哪裏?發生了什麽狀況?生死未卜,難道他就這樣沒有一句告別、人間蒸發了嗎?她流淌了無數眼淚,煎熬了多少個不眠之夜。當她輾轉反側、難於入睡時,不禁心潮澎湃、思緒萬千,填了如下詞來,聊以表意:
江城子
(一九五六年冬於符陽)
兩地睽違時日久,生或死,不知詳!
萬裏飄零,誰與話衷腸?
縱使尚存非往昔,鄉音改,鬢毛霜。
思君日日複年年,情切切,意綿綿。
海角天涯,何日重相見?
愁腸百結問蒼天,前世孽?今生冤?!
不幸的事情於一九五六年發生,年邁的姑婆不慎跌倒,導致左邊盆骨關節脫臼,幾經醫治都不可能複原,加上其他的疾病,竟然離開了人世!姑婆無兒無女,徐明和她多年相濡以沫,感情非常深厚。沒有丈夫,又失去姑婆,徐明感覺再也沒有人可以讓自己把內心的苦楚盡情傾訴了,悲痛之情難以言表。徐明依照老人的遺願進行土葬。以後每逢舊曆正月或清明節,徐明都要親到墳前去拜掃,寄托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