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一夢遊上海

五年的大學生活，我是在上海渡過的。校園裏外處處留下了青春的痕跡、遊覽的足印。酷暑中在蒸騰的熱浪裏苦讀，寒冬中在刺骨的冷水裏洗衣，飯廳裏饑腸轆轆排隊打飯，大街上口袋空空四處閑逛，有苦、有樂、平淡的生活讓青春一塗抹，色彩就斑斕起來。畢業時，這一切都被收入記憶的魔瓶，再用奮鬥和忙碌給魔瓶封了口，一存就是經年。

歲月流失，記憶卻一天天清晰起來，在心底的魔瓶裏蠢蠢欲動，回上海看看的念頭老是在心裏徘徊不去。回去一次，總有部分記憶被時代抹掉，剩下的在心底裏重重地描上一遍，感慨中再次封存。

在網上特意挑了離學校隻有兩站路的旅館，為了懷舊方便，也為了那些熟悉的街巷。從地圖上看飛速發展的上海，於我，已經非常陌生，帶著兩個孩子感覺還是保守點兒好。

住進旅館，才發現熟悉的隻有街名。所有記憶裏的標誌不是淹沒在高樓之中就是了無痕跡，丟失在現代的上海向前的腳步裏。讓我特別吃驚的是，朋友的車兩次開到我學校的門口，我卻置若罔聞、渾然不覺，還繼續伸著脖子到處找。在朋友的確認下，我非常失望地看著校門，難怪旅館的服務生不知道我們學校，校門赫然是複旦的牌子，學校早已歸屬他人啦。周圍擁擠的建築也讓我心目中寬大的校門顯得很小、很局促；實驗室邊的小花園是我們畢業照的地方，繞了兩圈也沒有找到；倒是看到空曠的運動場還在有機化學樓的後邊，破敗的樣子，孤零零地被四周的高層建築擋著,　牆邊驕傲地寫著“世博直升機備用場地”。

小弟弟亮忙中開車帶我們看上海夜景，流光溢彩中我記憶中的上海蕩然無存。高架橋、摩天大樓在空間、時間上隔斷了舊時烙印在我心裏的上海，置身其中，我完全迷失在眼花繚亂的現代上海中。

當車馳過外灘邊的一條小路，我突然看見關店的柵欄後的一家小紙張店，那是爸爸媽媽的朋友曹叔叔當年帶我到這兒買新年賀卡的地方，每年都來。這兒的賀卡非常獨特藝術，是追求完美的曹叔叔喜歡的地方，受他影響，我後來對賀卡也非常挑剔。和明亮迷離的大道比，這裏昏暗僻靜，風中的樹搖曳出所有心中的記憶，灑落在寂靜的街巷中，遍地都是，一時間我感慨萬分。

距上次我回上海整整十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