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黃龍景區的路上——（8）

玩了四天，告別了九寨溝。南京畫家是有備而來的，告訴我們如不去黃龍，終生遺憾。我們當然不想有什麽缺憾，就和他一道上了上黃龍景區的汽車。還是在窄窄的土路上慢慢的爬坡，但這回汽車是拉客而不是拉貨的卡車，多了點安全感。出發時是陰天，車慢慢地爬，山上的植物愈來愈矮，綠色愈來愈少，慢慢地連樹都沒有了。汽車突然鑽出了雲層，陽光下單調的隻有一種暗紅色，一尺多高的荊棘。高出不勝寒，秋天的荊棘隻剩下帶刺的禿杆，一陣陣山風吹過，卷著黃色的塵土，滿目荒涼。和之前的七彩的樹，五色的水那個神化般的九寨仙境比好像進入了另一個世界。那會沒導遊，司機兼職，介紹說這是在翻山，海拔有三千八百米左右, 看得到的隻有這種特有的高山植物; 前麵那座大山就是當年紅軍爬過的岷山。有個沒學過黨史的香港人，望著雲霧中隱隱顯出的白色的雪山，大叫著 “瞧，那邊都下雪了！”司機大概是接待了不少香港遊客，馬上解釋這是常年不化的雪山，不過再有半個月，也就該下雪了。

我這人對缺氧很敏感，加上早上趕車起的早，這會兒頭似裂了般的疼。望著對麵帶著雪帽子的岷山，心想我要是紅軍怕是要叛變了，坐車頭痛得都快炸了，不要說爬過那座更高的雪山。我的心還是沉浸在對九寨的回味之中，想著昨日搭攝影師的吉普玩的一整天，我們請教怎麽照風景，他說在這地方無論怎麽取景都不會錯，人人都是攝影家，他這專業的拍出來的未必比老百姓好得到哪去。（我回北京後看了他的那期《中國畫報》，當然比我拍的好無數倍，但他的話用來讚美九寨的景色，卻是沒錯）。這會兒南京畫家望著車窗外的這份蒼涼，說怪不得紅軍煮皮帶吃，這荊棘又紮嘴，又沒營養。皮帶好歹是牛皮的，除了難嚼，總還有點養分。我幹咽了幾片止疼片，聽著畫家的調侃，暈暈的等著藥片起作用。突然司機把車停在了路邊，說了句“等一下”匆匆下了車，望往前跑去，沿路拐了彎，不見了。畫家說，他一定是方便去了。話音才落，司機邊往回跑邊大喊著“快下車，快下車”大家一頭霧水，一個跟一個的下了車。我想完了，又趕上滑坡、塌方了。畫家一下車呼一下子就消失了，司機坐在路邊的石頭上抽煙，笑著說你們自己去看去耍吧，我還傻乎乎的問：“這兒就是黃龍寺？”畫家從路的拐彎處冒了出來，大喊著：“佛光，快來看，是佛光！”因為我們坐在後麵，最後下來，跑到路轉彎處，隻見全車的幾十人在路邊站成一排，有叫的，喊的，手舞足蹈，合掌作揖的。我們也急急地擠上去，隻見這路是在懸崖上，崖下看不到深淵，而是在十幾米的腳下漂浮的雲彩，風陣陣吹過，雲層像波浪一樣的上下滾著朝著腳下的斷崖絕壁前赴後繼的衝拍，雲撞到崖壁上碰的是粉身碎骨，濺起陣陣細細的水霧，嫋嫋的升騰到空氣中。朝陽在從身後透過這水霧射過來，將人的身影留在雲層上，還在身影外折射出一圈七色的彩虹光環——這就是著名的佛光。我震驚地望著眼前這一奇觀，被身邊幾個香港人所感染，也隨著他們滿心虔誠的合掌作揖，之後鑽到朋友們的光環裏去，影隨身動，對著雲層上我們自己的影子，興奮得抱在一起上躥下跳，又喊又叫——阿彌陀佛，萬歲，烏拉，阿門的一通亂喊，就差“Hallelujah! ”了。早把頭疼忘到了腦後。

司機是個盡責的人，抽好煙走過來一臉滿足的看著這群興奮異常的人們，畫家高興得照好了照片，和司機在一邊聊天，畫家告訴他放心，這裏沒有那種舍身向佛的香客。以前我隻聽說峨眉山有佛光，以為那是在峨嵋才特有的現象。據傳朝聖的善男信女們若遇到佛光，以為是佛祖在召喚，躍下懸崖，所以峨眉山頂的斷崖也叫舍身崖。萬萬想不到竟在這上黃龍寺的路上，遇見了這奇特的景色。畫家見識廣，說這佛光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他也隻在黃山遇到過一次。他給我們講了佛光產生的條件。

四個條件：(1)海拔較高的斷崖，(2)雲，(3)風，(4)陽光。 在高高的山崖上，雲才可能飄在半山，山有雲籠罩時，如有風吹，就會先吹散山頂的雲層，而斷崖下的山梁對風有阻擋的作用，就造成了下麵的雲層聚集在山腰，形成雲海；隻有斷崖加雲海才能產生佛光是因為如果是山，有的是斜坡，那你看到的還隻是雲海，人的影子是投到山坡上而不是在雲海上。朝陽或夕陽是因為陽光不能垂直照射，道理是隻有從身後射過來的陽光才可能將你自己的身影投在雲海上。雲海也不能離腳下太遠，這樣空氣裏有足夠的濕度才能像分光鏡一樣將混色的陽光分成七色。這和雨後彩虹的形成是同一個道理。司機是個本地人，對每個山梁，每個轉彎都了如指掌。當爬到山上鑽出了雲層，吹起了風後，他就知道具備了產生佛光的條件，所以一接近那個南北走向、麵西的懸崖，他就跑去探查，果然不出所料。聽了畫家和司機的話，我看了下手表，八點貳拾幾分。想想這一切真的是這麽的巧，就算所有的條件全有，而我們是在夕陽時分到達此地，那時就會是迎著陽光，影子投到路上，佛光仍是不可能產生。

朋友們可以記住以上的這四個缺一不可的條件，見到有可能的天時、地理、人和——就是你；可以看看佛光喲，那一刻不管你信的是佛，耶穌、真主還是上帝; 或是任何神靈都不相信，無論怎樣你都會深深地體會到大自然的神奇，當你腳踏雲海，身披霞光，置身於彩虹光環之中時，你可以領會到上天之宏偉加賜於人類的寬廣、虛無和祥瑞。

現在想來那司機真是好人，他是承包了這線路的車，為我們能經曆這極難得的奇景，沒有義務，沒有抱酬，停在那耽誤賺錢的時間。四川的百姓真的是很好客，很善良。

　　  

　　　　                     雲海                                                          佛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