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法權威是美國自由的最後堡壘
李進進
2021年10月9日
“新形勢下美中台外交關係研討會” 講話稿
我的這個講話題目似乎和今天研討會沒有關係。但是因為在美中台關係中,美國具有支配地位,美國是否繼續強大和有能力幹預世界事務是台灣安全的核心議題。所以我這個話題是從美國內政來看台海關係。
美國的自由和民主製度在2016年川普當選總統後和2020年總統選舉之戰中受到美國社會內部左右之爭的嚴重挑戰;在這種挑戰中,有沒有一種力量或者權威能夠保護美國的政治傳統和憲政之下的自由和民主製度不變。另外,從美國的三權分立製度來看,2016年年川普當選總統以來的左右激烈之爭,導致了行政權力和立法權力的墮落,對於這種政黨政治帶來的間歇性權力的墮落,美國社會有沒有一種權威將其遏製住。我的答案是,法治的權威仍然堅不可破,它是美國政治鬥爭中遏製行政權和立法權墮落的最後堡壘。
美國社會內部左右之爭帶來的嚴重挑戰
川普2016年當選美國第45界總統是美國右派力量的勝利。這股力量以共和黨為代表,以保守主義為其文化的底蘊,以川普敢說敢為先驅。他是對過去奧巴馬八年統治的部分否定。川普當政後,民主黨開始反擊,以美國各大媒體為尖兵,天天攻擊川普,使得川普見了那些左派媒體就喊叫“假新聞。”民主黨最後在2020年的總統大選中擊敗川普。在大選中,左右之爭不僅僅是美國國內社會派別之爭,而且國際社會也參加進這個爭論的漩渦中。中國自由知識分子為此也分為兩派。在這次圍繞總統選舉的過程中的左右之爭中,不論是社交媒體還是傳統媒體都失去了應有的誠實,人們歸之為真相崩塌 (Truth Decay)。另外一個人們極為擔心的是,在美國自由派或左派在許多政治正確的理論或口號下,比如“批判性種族理論“( Critical Race Theory , CRT”),許多人的言論自由和工作都得不到保障。在這種情況下,人們提出了一個問題,美國還是不是自由的燈塔。
政黨政治帶來的間歇性權力的墮落
所謂間歇性的權力的墮落,指的是美國曆史上每隔一段時間,就有一些大的社會爭論,總統和國會在這個過程中的所作所為常常讓人跌破眼鏡。川普在任期要求烏克蘭總統調查拜登兒子的腐敗,顯然是出於政黨政治的考慮,過頭了 。國會在2021年1月6日衝擊國會山的後對川普的第二次彈劾,也是過頭的政黨政治行為。這都是兩黨政治帶來的惡果。凡有朋黨之爭的地方,必有政治惡果。當然,人以群分,我們也無法回避政黨政治的弊端。
司法權威
我們需要一個超越政黨之爭的政治權威來解決社會紛爭和激烈的利益衝突。理想的狀態是柏拉圖式的貴族政治。但是這種貴族政治,在現實中無法實現。另一個模式是英國的國王下的議會政治,也就是King in the parliament. 在那裏,國王是一國之主,也是國家道德象征。國王可以在不直接參與政治決策的情況下,對重大爭議表示某種態度。國王就是一種解決社會爭議的權威。第三種模式,就是集權統治,在那裏某個集權的國家和集權的個人就是解決社會紛爭的最後權威。
嚴格來講,極權統治和威權統治都是一種沒有權威的統治。這是因為,我們這裏講的權威包含有人們的非強製性服從。我在2012年關於“建立司法權威”一文中,對權威做了如下說明:“權威必須具有合法性legitimacy,創製和強製執行規範,並被統治者(subjects )非強迫性地予以服從。韋伯講的規範係統,就是權威強製性的外在形式。合法性就是人們對於社會強製性規範的創造和認可,它是權威存在的道義基礎。服從(obedience) ,不是為了避免處罰,而是人們對社會的契約(洛克和盧梭)或合理的共識(羅爾)。”
美國的司法權威沒有被動搖
在2020年大選前和大選後,支持川普的人士很擔心美國社會將江河日下,美國的自由將不複存在。我則在多次場合說,我對美國的民主和法治持有信心。美國的憲政在2020年的大選和“1.6”衝擊國會事件中經曆了考驗。我在2021年1月21日一個會議上表示,“我說的美國民主和法治經曆了考驗,不是指“英明“的拜登戰勝了”邪惡“的川普。恰恰相反,美國當局在這次總統大選的極端衝突中,沒有動用國家機器來壓製對方,美國的法治在處理極端事件上沒有脫軌。”“今天雖然我們擔心美國民主黨上台會對川普或其支持者進行清算,擔心推特等大媒體禁封一些人的帳號會使美國人喪失言論自由,但是美國的法治仍然在原有的軌道上運行。”
我們現在從2021年美國最高法院的判例,來看看美國的法治是否在原有的軌道上運行。
美國現有的九位大法官,小布什提名的有三位,川普提名的有三位,可以說有六位保守主義的大法官。克林頓提名的隻有一位,奧巴馬提名的有兩位,可以說自由主義傾向的大法官有三位。但是在美國最高法院的2020-2021 年度裏做出的67個決定中,大法官們做出一致決定的 (9:0或8:0) 有29個,占43%, 如果考慮到10個8:1和7:1的決定,那麽大法官以絕對多數做出的決定超過一半,占有58%。九個大法官以5:4做出的決定隻有7個,占10.4%。 所以說,美國大法官在許多基本問題上,特別是關於個人自由和人身保護方麵,都傾向一致。
大法官們繼續支持奧巴馬的健保法案,在California v. Texas一案中,以7:2的決定否定了共和黨對健保法案的挑戰。
大法官們在個人權利和宗教自由等基本權利方麵,無論左右,堅持傳統,予以堅決維護。在Fulton v. Philadelphia一案中,九位大法官一致決定不能剝奪宗教團隊因其反對同性戀就被取消政府資助的權利。從這個案件中,我們可以看到大法官們更看重憲法第一條修正案所規定的基本權利。
在Niz-Chavez v. Garland 這個有關移民的案子,雖然大法官們是以6:3做出的決定,但是看起來最保守的黑人大法官湯馬斯和川普最後任命的巴雷特法官仍然支持這個對移民有利的重大案件。偏中左的首席大法官約翰·羅伯茨卻反對這個決定。說明,大法官都是通過自己的理性而不是政治傾向來判案。
最後,讓我們來談談最近關於墮胎的一個案子。在1973年的羅伊訴韋德Roe v. Wade一案中,美國最高法院確認婦女有限的墮胎權利,即在懷孕的頭三個月(第1到第12周)可以自由墮胎,中期懷孕隻有在有害母嬰健康的情況下才可以墮胎,晚期懷孕的限製更大,隻有孕婦存在生命危險的時候,才允許墮胎。
可是德克薩斯州指定了更為嚴格的墮胎法即“六周心跳法“,德州的立法者認為嬰兒六周就有了心跳,這時一般就不允許墮胎了。為此,女權倡議和民權組織 ACLU(美國公民自由聯盟)以及墮胎支持者團體向美最高法院提交了一項針對該法的緊急訴訟,Whole Woman’s Health, et.al, v. Jackson, 要求最高法院阻止德州實施這個“六周心跳法“。美國最高法院在該法生效的當天,2021年月1日,最終以五比四票拒絕對德州的這部嚴厲的墮胎法下達禁製令,該法律已經生效。
Whole Woman’s Health, et.al, v. Jackson 是一個申請禁製令的案子(美國有兩大類案子,一種是成文法和普通法案子,另一種是衡平法案子。最高法院申請禁製令案子不是上訴的案子。)這個申請被否決,主要還是程序上的考慮,而不是實質性法律的考察,其決定非常短,隻有幾句話而已。
最高法院已經同意審理密西西比的一個有關限製墮胎的法律Dobbs v. Jackson Women’s Health Organization。密西西比州禁止對15周的胎兒 墮胎。這個案子才是對羅伊訴韋德的重新考慮。
在中國當局看來,墮胎就如同閹割豬一樣簡單;一胎化的政策,中央一決定,全民實施。現在人口增長不足了,當權者開始實行變相的強迫性的生三胎政策。這樣的決定,沒有多少人可以公開的反對。可是美國,這個墮胎的事情不知鬧起多少案子和抗議。現在各個組織通過律師們就已經向最高法院提交了1125個“法院朋友“AMICUS CURIAE的法律意見書。
從上麵的分析來看,美國還是那個美國,社會問題還是那些。人們還是通過司法的權威來解決社會爭端。最高法院仍然具有權威,其中包括有人們的服從。美國的司法權威是美國人自由的最後堡壘。
附
在2021年全球反共大會上的發言
2021年1月21日
李進進
在拜登就任美國第46屆總統的第二天,我們召開這樣一次反共大會非常重要。這次大會的主題是,第一,美國大選爭議後,求同存異,凝聚共識,第二,針對下一步反共事業,尋求進一步的方案。我今天來談談求同存異和凝聚共識的話題。
我首先注意到,今天大會的主題是“反共“大會,而不沒有用傳統的”民運“一詞。在我看來,無論在內涵和外延方麵,”反共“和”民運“是同義詞。這是因為中國共產黨就是獨裁和反民主和自由的。我們反共,就是爭取中國的民主。
在2020年的美國大選中,圍繞“挺川”和“反川”, 有人因為中國牆內外部分民主運動的參與者和領導人‘挺川“而一竿子將中國”民運“予以否認,說什麽“中國民運人士集體失智”,“集體自殺“,“墮落”,等等。這些都是極為不當的論斷,自然是獨裁的共產黨最高興的詞語了。
我認為在中共過去幾十年的統治時間裏,凡是參與了反對共產黨和爭取中國民主自由的各種活動的人,不論參與的時間和程度,都是”民運人士“。“挺川”和“反川”中都有民運人士,或者說,“民運“中有“挺川”的,也有“反川”。那種根據在美國大選中的選邊站隊而否定民運的說法,無疑將民運中的兩種不同觀點的人都打倒了。如果民運人士也這樣去論斷同路人,那就是自己打自己。
我高興的看到,民運人士中盡管有“反川”和“挺川”之別,但是他們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反共“。所以,這次大會以“反共”為標題,本身就是“求同存異,凝聚共識”的一個好的開端。
其次我談談美國2020年大選給我們中國反共人士的啟示。
現在川普已經離開了白宮,拜登在既有的法治程序裏和平地宣誓就任美國總統。他誓言要做全體美國人的總統和尋求美國的團結。我們應當很高興的看到美國的民主和法治堅不可破。2020年大選已經超越了美國國界。幾乎世界各國各種不同的群體都在關注並把自己的觀點加入進了美國的大選。這本身說明美國不僅是世界經濟和科學技術上的火車頭,也仍然是民主和自由的燈塔。盡管美國大選中出現的各種衝突和爭論,包括衝擊國會山的事件,我堅持認為,美國民主和法治經曆了考驗。
但是我說的美國民主和法治經曆了考驗,不是指“英明“的拜登戰勝了”邪惡“的川普。恰恰相反,美國當局在這次總統大選的極端衝突中,沒有動用國家機器來壓製對方,美國的法治在處理極端事件上沒有脫軌。當2021年1月6日衝擊國會山事件發生的時候,我第一時間在推特上說:”讓我們見證曆史,看看一個社會是如何解決社會衝突的:隻要不用槍和坦克,相信法治的力量,美國還是我們的美國!”我接著說,“今天是我感到最自豪的一天,因為美國有人衝擊國會而不會被法官長期監禁,社會也不會對他們進行政治清算,他們的孩子也不會受到牽連。人民的表達權利得到充分體現。不能以己之見,而否定人們的憲法權利。政府可以以違法衝擊國會而逮捕那些人,但不能說因為他們支持川普而羞辱他們。”今天雖然我們擔心美國民主黨上台會對川普或其支持者進行清算,擔心推特等大媒體禁封一些人的帳號會使美國人喪失言論自由,但是美國的法治仍然在原有的軌道上運行。
其次,美國的民主沒有受到破壞。事實表麵,美國沒有通過大規模的清算和鎮壓而使得總統的交接和平和順利的進行。我堅持認為“1.6”衝擊國會山事件不是暴亂和謀反,恰恰是美國人民的政治表達,隻不過是帶有一些違法和暴力行為的政治表達。譴責違法和暴力,但不能丟棄人民抗議的權利。
我個人非常欣賞美國人的鬥爭或者說是革命精神。我堅持認為人民有革命的權利,民主的製度不是天然美好製度。如果人民忘卻了革命,那麽,民主的製度就會反過來壓迫人民。因為美國人民的這種革命精神,拜登上台才要講團結,而不是鎮壓。我們要學習美國人的革命精神,不是現在反對獨裁者的運動需要,也是將來我們即便在中國建立了民主製度,也要允許人民革命。我們反共人士要警惕那種一旦自己的革命事業成功,就不允許別人革命的那種傾向。否則,我們會成為一個不打“共產黨“旗號的共產黨。
我們不能忽視我們在美國2020大選中的分歧。對美國這次大選中出現的問題,我們要求同存異,才會有利於我們今後的反共事業。
可能是我沒有完全消化這篇文章的含義。謝謝
不好意思,我可能是對文章的標題有了誤解。不過“最後的堡壘”這個說法也確實容易引起誤解,好像是平行的、同一個層麵的幾個堡壘。
從本文的這下一段來看,這和我想表達的是一致的。
【合法性就是人們對於社會強製性規範的創造和認可,它是權威存在的道義基礎。服從(obedience) ,不是為了避免處罰,而是人們對社會的契約(洛克和盧梭)或合理的共識(羅爾)。”】
合法性來源於對契約的承認,大家認賬。但我覺得叫做“契約精神是美國自由的基石”可能更準確。在這個基石(或空氣)之上,建立了幾個互相依存的堡壘。
隻要大家還有基本共識,還認帳,那這個社會還可以運作,還可以糾正。
Judges interpret laws departing from the manifest intent of legislato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