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大哥李永進-一個時代的回憶
2021年2月20
四年前我寫了一篇祭文“祭父親李行榮”。昨日,2021年2月19日,我大哥李永進也跟隨父親走了,享年68歲。
我們兄妹四人,我排行老二。李永進是我唯一的哥哥。我的弟妹喊我二哥,喊他為大哥。我就隨著一起喊他大哥。
大哥1953年1月10日生於武昌一個叫做“凱字營”的地方,曆史上是清朝的一個軍營,也是辛亥革命打響第一槍的地方。那裏離閱馬場不遠,因為華中最早最大的“民國武昌第一紗廠” (始建於1915年)建在附近,凱字營那個地方由工棚發展為後來的街道。那裏靠江邊近,離我們現在熟知的漢陽門不遠。
1953年是20世紀的中國相對安穩的年份。 革命成功了,社會主義改造剛剛開始。人民對生活和未來充滿了希望。所以他的名字為“永進”,一個非常革命化的名字。兩年半後,我也出生了。我叫進進。家裏人就喊大哥為“大進”,我就是”小進“了。
父親那時剛參加“革命”工作,家裏主要由我母親一個人來支持。她在一紗廠打工,靠計件工資就養活全家,還請一個奶媽。大哥把把奶媽稱為“娘娘”,後因分不清楚奶媽和媽媽,把媽媽也稱為“娘娘”。於是我們幾個弟妹都跟著他稱呼媽媽為“娘娘”。
後來我們都跟著父親住到漢口羅加敦一個稱之為“五星大樓”的地方。那是個國民政府新建的一個監獄。估計沒怎麽用上,所以曆史上不出名。五十年代它變成湖北省公安學校的所在地。在那裏我開始有童年的記憶。
我們搬到那裏不幾年就“迎來”了“偉大的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我們都還小,大哥在1966年文革開始幾個月後就進了初中。他屬於“六九屆”的。我想他後來大概也沒有讀什麽書。但是,他寫得一手好毛筆字。我跟著他學,從筆劃上來看,“點”,“劃“,”頓“都開可以,但是湊在一起就難看了,對漢字書法的結構完全沒有感覺。可他的字不僅筆劃有力,而且字的結構工整,還有美感。文革開始,他所能寫的,大概就是”毛主席萬歲“,”祖國山河一片紅“等等,過年的時候給人家寫個革命的對聯。他還自學工筆畫,畫的都是偉大領袖了。畫的還蠻像的。除了他寫得一手好字外,文革後再沒有看到他畫畫。
他還學會了唱智取威虎山。記得有一次他還到隔壁的市公安學校小禮堂唱了一段少劍波的“老鄉,我們是工農的子弟兵“,當唱到”一個紅星頭上戴,革命紅旗掛兩邊”的時候, 右手拇指和食指還要做成一個“八字”指向兩個紅色的領章。那個時候,我毫無荒唐之感,覺得他表演的不錯。
1969年我們全家,除了我母親外,下放到設在湖北沙洋勞改農場的省直機關“五、七”幹校。省直機關總會想辦法照顧自己的子女。為了安排不大不小的初中畢業生,省直機關“五、七”幹校革命委會決定成立“紅衛兵戰校。”多麽革命的名字啊。我哥哥也進了這個學校。實際上,這個戰校在今天看來就是個“就業”的轉運站。那個時候“五、七”幹校是軍管的,有軍隊幹部管理幹校的一切。所以,“紅衛兵戰校”就按照軍隊的方式訓練和學習,早起晚睡都有人吹號。我那時還是初中二年級吧,非常仰慕“戰校”,期待以後也去那裏。結果,“紅衛兵戰校”三個月後就關閉了。省直機關“五、七“幹校把所有戰校的學員分配到全省各個不同的工廠。我哥哥也分配到了“湖北宜昌製藥廠”,那時他才17歲。 在那個全麵停招工的時代,有份國營企業的工作是多麽難得啊。
他因為寫得一手好字,自然就很快混到“廠辦“了。我因為不久參軍走了,不知道他的情況如何。後來知道他在一次基建勞動中摔倒,昏迷了幾天。他可能有腦震蕩後遺症,但是以後幾十年不明顯。直到他後來得了帕金森病,我母親才把這那次摔倒和他的病聯係起來。
我們再相聚就是幾年後我從部隊回家探親,再就是1977年從部隊複原回武漢。大哥也是那個時候從宜昌調回武漢,在湖北省醫藥公司工作。當年的公司地點在漢口的航空路。七十年代末的幾年是我們生活在一起並值得回憶的甜蜜的曆史瞬間。奶奶給我們做飯,晚飯後大家就在一起聊天。小姨和姨父還有大舅和舅母經常來聚會。大哥經常就給我們拉小提琴。那個小提琴是1970年我從沙洋回武漢玩的時候,我的大舅給的,看起來很破。弓上的馬尾也斷了。我在武漢把弓修好後帶回沙洋。我學著拉了幾天,拉不成調,就放下了。直到幾年我從部隊回來,才發現大哥把小提琴帶到宜昌,自學,還拉的真不錯。拉的什麽曲調,我記不清楚了,大概是“山丹丹開花紅豔豔“之類的吧。我不懂得音樂,說他他拉的好,隻是說感覺他拉的很流暢,和廣播上播的曲子很接近。遺憾的是,八十年代後再也沒有聽說他拉小提琴。
八零年後,我們大家都忙在各家的事情,聯係不多,隻有幾次有記憶的聯係。一次是在北京半步橋看守所。那是1991年的3月份。我當時因政治原因關在秦城。北京大學當時的領導對自家入獄的子弟還算有些掛念。當時的校黨委書記王學珍也是我的導師蕭蔚雲的同學。當時校辦的幹部非常同情我們這些弟子。在他們的協調下,當局同意我和家屬見一麵。我的大哥和歐陽就出麵了。當局安排我們在一間會議室裏,有幾個公安幹部陪同。我也不知道說什麽,也沒有什麽激動。大哥卻是非常圓滑,手裏打開香煙盒不停的給幹部們“耍“煙(武漢話“遞煙”),說些什麽奉承的話。在和幹部周旋之間,跑到我耳邊耳語幾句,說是他們要放我了,讓我改變下態度。說話的時候乘人不注意,還給我口袋放了一包煙。幾個月後,我真的就釋放了。
另外有記憶的見麵就是在2006年。當時他才五十幾歲,帶領幾個湖北製藥廠的經理人員出來考察。那時,他已經是武漢市漢陽區藥監局的局長。他是清廉的,連同事或藥廠給他女兒結婚送的紅包也都退還回去。
2017年1月父親病故。他過年來美國給父親做“新香”,即老人去世後新年的第一炷香。那個時候,他的帕金森症較為嚴重。但是他還是能夠活動,頭腦清醒。可是回到中國後,2018年他做了一個腦深部電刺激(Deep Brain Stimulation, DBS)手術。但是手術並不成功,他的帕金森症狀不但沒有改變,而且出現了老年癡呆症等綜合症狀,經常無意識的吼叫和無意識的逃出家人或護理的看管。到後來他吃喝拉撒都在床上, 都是大嫂和女兒悉心照顧。
大哥的一生是圓滿而幸福的。他工作奮鬥四十三年有餘,勤勉而清廉;他為人真誠,生時親友仰止,逝亦山高水長;他一生有賢妻和孝女相陪,有孫兒頑皮作樂,此生足矣。生死不論歲長短,唯羨福分盈與滿。大哥安息!
弟小進
另,你說得很準,我的表哥是跟你的大哥是同代人。??天堂裏沒有疾病,沒有痛苦。
---兄弟之情---是人生之厚重之義。為兄弟兩肋插刀 就是這個血裔的內涵的特質、品質。-是一個男性、男人的內置的必須。
--我的哥哥曾經為我的榮辱、一個弟弟被人當黑幫子女欺辱之後---讓對方付上了代價。自己被眾人放血倒地。---我一生為這個--內疚到今日。我姐姐微信說:你哥哥在問候你的現在的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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