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得三十年前剛到省城念大學時,看到一種來自廣東的餅幹叫“克力架”, 百思不解為什麽取怎麽個怪怪的名字。比較那時吃慣了的上海餅幹,廣東餅幹的 塊頭較大,想想這大概就是個中原因吧。後來開始學英語了,才知道“克力架” 就是英文中的餅幹(Cracker)。
改革開放這麽多年了,我們對那些英文物名,品名或專門用語等的中文翻譯, 已見多不多。概而言之,不是音譯就是意譯。國內語言專家和翻譯家對此已有廣 泛討論和研究。本人不是學英語的,雖然在國內時出版過若幹譯著譯文,但不是 專家,隻是憑在中國和美國生活多年的經驗,就目前國內在英文物名品名等翻譯 上的一些現象,談談自己的看法。
音譯看來是目前國內比較流行的譯法。音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因為很難找 到對應的中文。但是,國內有些音譯的確非常有新意甚至令人拍案叫絕。有些東 西在英文原文沒有特定意義, 比如,“Bausch & Lomb”是一家眼鏡生產廠家, 它本身沒有什麽意義。將它中譯為“博士倫”,頓時熠熠生輝。有些在英文是有 它意義,但若直譯則會令人費解。比如美國一個非常普遍的洗發品叫“Head & Shoulder”, 直譯的話,是“頭和肩”,俗氣又欠達意。那位聰明的譯者取各詞 的第一個字母的音,加上把 & 想像為“飛”字,我們便有了“海飛絲”,海風 輕拂,絲發飄逸。將“Drive-Through”(美國常見的一種快便服務) 譯成“得來 速”,“Spring”(彈簧鎖) 譯成 “死壁靈”,“Card” 譯成 "卡",牙膏品牌 “Colgate”譯成“高爾潔”, 都是不錯的音譯結果。
但有些音譯實在不敢恭維。為什麽放著現成的“餅幹”不要,非要“克力架” 呢?國內時下非常流行的一個用語“粉絲”,音譯自英文“Fans”,指的是那些 對明星們追捧的迷。“明星迷”或“追星族”不是挺好的嗎,為什麽譯成用來吃 的“粉絲”?這是我見到的最壞的音譯,不知是誰作的孽。這跟將“Cheese”不 譯成“奶酪”而譯成“棄屍”,“Road” 不譯成“路”而譯成“鹿”沒有兩樣。 還有,那年回國在杭州湖濱第一次看到十分熟悉的美國比薩餅店“Pizza Hut” 的紅房頂, 挺親切的。Wait Wait, 怎麽房頂邊有三個紅得刺眼的字“必勝客”? 再想想,噢,原來“Pizza Hut”音譯成了“必勝客”,驚諤得眼鏡都快掉了下 來。後來有機會在上海“必勝客”了一回,不知是“作了一回打贏了的客人”( 必勝的客) 或是“被猛揍了一通”(必勝客人),沒有明確感受。
意譯那就數不勝數了。我們日常生活中的“電冰箱”,“電視機”,“電 影”,“電腦”,等等,等等。最令我欣賞的一個意譯莫過於“田徑”了。它的 原文是“Track and Field”, 直譯應該是“徑田”。但“田徑”遠比“徑田” 爽口。我猜想當初翻譯它的人一定有他的推敲。也許它是從第三國文字(比如, 日文)中轉譯而來。(這裏不是貶低國人,事實上最初很多專門用語據我所知是從 日文轉譯的。希望我的最愛“田徑”是個例外。) 也有意譯失誤的例子。還在國內研究教育時,看到有人將“General Education”譯成“通才教育”。其實,“General Education”指的是美國大學給學生提供一種關於各個學科基本知識的教育。因而,“通識教育”才是它的近意。
意譯應該是英文物品名等中譯的基本方法。試想一下,如果我們不把 “Refrigerator”翻譯成“電冰箱”,我們怎樣音譯呢?“蘭法類極瑞塔”? “來弗來儲爛忑”?對了,“爛弗如來儲它羅”。當然,意譯也要考慮文化背景。 記得讀大學時看到國內有一名家將某英文用詞翻譯成“半路殺出個程咬金”而自 鳴得意,我對此至今耿耿於懷,但也說不出個所以然。如果說這個中譯不行,那 麽有些詞像“四麵楚歌”“暗度陳倉”可不可以用呢?看來這個問題隻好由高人 指點了。
音譯有一個特點。開始可能不習慣,但久而久之便習慣了。像“撲克” (Poker),“博客”(Blogs) 等。正是它有這麽一個特點,我們在翻譯時更應謹慎 和負責。“粉絲”就是一個典型的壞榜樣。當然,好的音譯,尤其一個能將意與 音巧妙結合的音譯,還是本人最為喜歡的。最近《新語絲》有文揭露國內一些文 章題目中的“幹”字被英譯成“F***”詞,真是國際玩笑。但反過來將“F***” 詞譯成“幹”,倒是音意兼容。我後來又去廈門上學,“幹XX”是我聽到的第一 句閩南粗話,又是我學會的第一句也是最後一句閩南話。現在,“幹”的這層意思 恐怕家喻戶曉了。若譯成“操”,則純粹是意譯了。當然,無論是“幹”還是 “操”,其結果別無兩樣。
(原載《新語絲》XYS20080101。稍作改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