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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格蘭女王的悲劇人生 (十五)

(2021-05-26 23:16:18) 下一個

 

抗爭命運 向死而生

 
 

托馬斯·霍華德(諾福克公爵四世1536-1572)

 

等北方叛軍大勢已去之時,諾福克公爵立刻跑回倫敦,甚至跑到溫莎堡,向表姐伊麗莎白表忠心,說自己不過就是呆在肯特郡的自家宅子裏,並不知道諾森伯蘭他們都幹了些什麽雲雲,當然大多數人並不相信他的鬼話,但是礙著女王的麵子,也不能把他怎麽樣。伊麗莎白隻好先把他關進倫敦塔,看看情況再說。與此同時,諾福克給伊麗莎白寫了一封感天動地的信,說自己完全就是鬼迷心竅,貪慕虛榮才向瑪麗求婚的,跟愛情沒有絲毫關係。如果女王覺得不合適,他可以立刻就撤回求婚,並且保證絕不會再動這個念頭。接著還把瑪麗也大罵了一通,說她如何貌美無腦啊,如何害人害己等等,總之都是撿著伊麗莎白愛聽的話說。果不其然,關了他半年,到了1570年的8月,說是因為沒有找到更多的證據證明他參與了北方起義,就把他釋放了。

 

說到諾福克公爵這個人,不得不提提他們霍華德家族的那些事。因為在英國曆史上,尤其是十五世紀,十六世紀的所發生的重大事件,一樁又一樁,可以說樁樁都與這家人有關聯。

 

久遠的不說,就說托馬斯·霍華德,諾福克公爵二世,他是幾朝元老,既在愛德華四世手下幹過,也幫理查三世打過仗。受過重用也被關進過倫敦塔,剝奪過爵位和家產。從都鐸王朝開始,諾福克公爵二世又被重新啟用,擔任了亨利七世的得力助手。他曾代替國王送女兒嫁到蘇格蘭;曾到西班牙洽談王儲亞瑟與西班牙卡瑟琳公主的聯姻事項;他最大的功勞就是帶著兒子打敗了蘇格蘭詹姆士四世的入侵,大獲全勝。亨利七世駕崩時,他是國王的遺囑執行人,同時也是為亨利八世加冕的國務重臣。諾福克公爵二世雖然征戰無數,戰場廝殺卻以80歲的高壽得以善終,這在那個年代簡直就是奇跡。

 

追朔前緣,霍華德家族的先祖可追到愛德華二世的弟弟。在1312年被授予了諾福克公爵的爵位之後,雖然在漫長的曆史長河中,這個爵位一度被沒收過,到了1483年又重新授予霍華德家的約翰·霍華德為諾福克公爵一世。從那時起到現在,這個爵位就一直保留在他家。霍華德家族除了曆史悠久,地位顯赫,還有一個特點就是男人長壽,(被砍頭的除外)女人能生善養,所以這家人一直都是枝繁葉茂,家族興旺的典範。

 

諾福克公爵二世去世以後,爵位傳給了家族中的長子,托馬斯·霍華德,成了諾福克三世。在亨利八世在位期間,他成了宮廷中最重要的大臣,國王的左膀右臂。也許是因為他們家族的曆史悠久,地位顯赫,他最瞧不起,也最不能忍受國王身邊平民出身的高官,不能忍受那些憑借自己能力與自己平起平坐的人。因此據曆史記載,他與其他權貴聯手搞掉亨利八世最信任的沃爾西紅衣大主教(屠夫出身),後來又鬥垮了克倫威爾(鐵匠出身);他把自己的侄女安·博林送到亨利八世身邊,致使後來發生巨大的曆史變革。可是世事難料,誰曾想安·博林會被斬首!(可參見《海韋爾城堡的故事》)身為舅舅的諾福克,雖然受到了牽連但也未傷筋動骨。

 

可是到了他兒子那一輩,長子亨利·霍華德(1516-1547),就沒有那麽幸運了。他從小在溫莎城堡和亨利八世的私生子亨利·菲茲羅伊一起長大,國王是他的教父。他才華橫溢,熱愛文學。他是把意大利十四行詩介紹到英國,從而使英語具有文學性的第一人,他是對莎士比亞產生了重大影響的人。但是他脾氣暴躁,自持傲慢,目中無人,常常出言不遜,惹是生非,樹敵無數。他更是不能容忍並且憎惡國王啟用無背景的新人。自從亨利八世的第三任妻子簡·西摩生了王子,並因為產褥熱去世之後,亨利八世開始重用西摩家的人,地位低下,幾乎和平民無兩樣的西摩兩兄弟都進入了樞密院。這引起亨利·霍華德的極度不滿,處處與他們作對。西摩兄弟也不會服軟,知道亨利八世極其看重愛德華王子,也知道將來王儲繼位,諾福克父子倆必是他們的死敵。所以打敗他們的勢力也是勢在必行。西摩兄弟倆不斷地向亨利八世打小報告,說亨利·霍華德如何藐視重臣,如何會威脅到愛德華王子等等。狂妄自大的亨利·霍華德說話從來信口開河,口出狂言,抓住把柄也不是什麽難事,再加上他自己帶兵到法國打仗,因決策失誤招致慘敗,這引起了亨利八世極大的不滿,頓時失寵。就在這個時候,又爆出他唆使自己的妹妹,亨利八世私生子的遺孀來勾引老國王的醜聞,以及有人發現霍華德族徽上有篡改曆史嫌疑的僭越行為,一怒之下,霍華德父子,諾福克公爵三世和兒子都關進了倫敦塔。1547年1月19日亨利被斬首,幾天之後,1月28日亨利八世駕崩。

諾福克公爵三世命大,雖受到牽連被關進倫敦塔,但因為國王去世而幸免於難。他也活到了81歲。死後諾福克公爵的爵位就落到了長孫頭上,(英國的法律也有好的一麵,就是不會一人犯罪株連九族)也就是我現在要說到的這位諾福克公爵四世,托馬斯·霍華德(1536-1572)。

 

大概是家族“遺傳”作祟,他也是個自大狂。怎麽都不能忍受表姐伊麗莎白一世倚重自己的管家,連男爵都不是的威廉·賽西爾,不能忍受伊麗莎白女王重用什麽背景都沒有的沃爾辛厄姆,當然也瞧不起家世落敗的羅伯特·達德利。在托馬斯·霍華德的眼裏,女王之下的位置就應該是他的。而最要命的是,他還從不掩飾這一點。可想而知,這樣弱點突出的人,自然會被別人利用。

 

後來就發生了前麵提到的事,諾福克公爵顯然是想通過與瑪麗的聯姻來實現自己的野心。雖然北方起義失敗了,他受到了牽連,也被關了大半年,這一切都讓他更加心灰意冷,以為自己一切都完了,沒想到後來又出現了一個人。一個來自羅馬教皇身邊的人,他就是佛羅倫薩銀行家,羅伯特·利多爾菲。

 

羅伯特·利多爾菲是出生於弗羅洛倫薩名門的銀行家,商人。從1555年開始他定居倫敦,是個堅定的天主教徒。在倫敦期間,他非常注重和政界要人,宮廷大臣們建立關係,利用錢財籠絡各界名流。與其同時他也利用做生意的機會常常遊走於歐洲,在意大利,法國,西班牙,布魯塞爾,都有生意往來。自從伊麗莎白在1558年登基以來,對英格蘭選擇信奉新教極為不滿。在羅馬教皇的支持下,利多爾菲一直都在暗地裏聯絡天主教勢力,進行遊說,伺機活動。也就是他,在北方起義失敗以後,通過瑪麗的羅斯主教,約翰·萊斯利給瑪麗帶信,又重新提起諾福克公爵求婚的事,並且還讓諾福克給瑪麗送上了一枚戒指。從1571年開始,他又出走歐洲,到布魯塞爾找到阿爾瓦公爵,西班牙的腓力二世,遊說請求他們在必要時出手幫助推翻伊麗莎白的統治,幫助蘇格蘭女王瑪麗·斯圖亞特上位。結果不料,他的一位信使在給羅斯主教送信的路上,在多佛被沃爾辛厄姆的人抓住了。嚴刑逼供之下把這一陰謀的策劃全都說了出來,由此諾福克公爵四世,羅斯主教同時被捕。

 

而事發當時,羅伯特·利多而菲正好在巴黎,逃過此劫。之後他就在羅馬為教皇服務,再後來回到佛羅倫薩參與政治,再也沒有踏上英格蘭的土地,最後於1612年在佛羅倫薩逝世,活到了81歲。而被他誘惑,被他利用的諾福克公爵卻早在1572年就被斬首了,年僅38歲。而間接被影響的瑪麗女王也在1587年被斬,年僅45歲。

 

在審理這個案子的時候,伊麗莎白說得非常清楚,諾福克公爵的罪行不是一個簡單的宗教問題,擁護天主教還是新教,這無疑是由羅馬教皇主使,佛羅倫薩銀行家羅伯特·利多爾菲的財力支持,有其他外國勢力的配合,有計劃有組織的顛覆國家的叛國行為。

 

毫無懸念,這一回諾福克公爵罪責難逃,被判處死刑;約翰·萊斯利因不是英國人,被驅逐流放;而對瑪麗,伊麗莎白自然無權給她定罪,但是她也越來越清楚地看到了瑪麗·斯圖亞特對自己的威脅。

伊麗莎白一世(1533-1603)

 

可以這麽說,當初伊麗莎白把瑪麗軟禁在英格蘭心裏並沒有完全拿定主意要怎麽辦,這裏還是充滿了變數。英格蘭長期都在企圖控製蘇格蘭,目前蘇格蘭的大權掌握在攝政王莫裏的手裏,他是新教徒,一直是伊麗莎白的棋子之一,由他當政伊麗莎白自然放心。在這個時候,放瑪麗回蘇格蘭顯然不符合他們兩人的利益。即便如此,伊麗莎白還是故作姿態,裝模做樣,表示她一直在與蘇格蘭方麵談判,時機成熟了就會送瑪麗回去。有一陣,在1569年間,瑪麗還真是得到了通知,讓她做好回去的準備。結果後來又說,蘇格蘭的攝政王,瑪麗同父異母的哥哥,莫裏伯爵堅決不同意她回去。這件事真是把瑪麗氣得咬牙切齒。自家哥哥,控製著自己的親生兒子,卻不讓她回家!

 

可世事難料,1570年1月23日攝政王莫裏伯爵被人暗殺了,由此蘇格蘭的權力一時處於了真空狀態。瑪麗得到消息真是高興壞了,她回國重新複位的希望一下子空前地充滿了她瑪麗的天空!

 

攝政王死了,蘇格蘭需要瑪麗,伊麗莎白也確實認為瑪麗是回去把握蘇格蘭局麵的最佳人選,雖然她是天主教徒。此刻她要好好地和瑪麗談談,趁這個機會把一切可能的危險都套上保險,要讓瑪麗乖乖地簽下合約。包括首先,要求蘇格蘭成為英格蘭的附庸國,放棄獨自的外交權,不允許與任何國家簽訂盟約;第二,要同意讓蘇格蘭變成信仰新教的國家;第三,要求詹姆斯王儲接受新教教義,並在英格蘭接受教育。(實質上是作為人質留在英格蘭)伊麗莎白的霸道條款,連看守瑪麗的什魯斯伯裏都覺得過分,但是渴望自由,一心想返回蘇格蘭的瑪麗,她什麽都答應,她說可以,隻要給她自由,隻要回複她的王位,什麽條件都可以同意!一切似乎都進展順利,塞西爾還專門北上,代表女王與她談判,談到辦理手續的各種細節。瑪麗非常配合,仍然是一副隻要給她自由,什麽條件她都願意答應的姿態。

 

有一天,蘇格蘭的莫頓伯爵突然到訪,要求覲見瑪麗女王。在會見期間他遲疑地問道,你要是回到蘇格蘭,你能保證再也不給法國親戚,西班牙腓力二世,羅馬教皇,還有你的主教約翰·萊斯利寫信聯絡,並與他們斷絕一切來往嗎?聽到這樣的問話,瑪麗心裏頓時一驚,他們怎麽會知道我們的往來?隨後又是一陣憤怒,他一個臣子竟敢這樣要求自己的王?!但轉念一想,在這樣的關頭還是先獲得自由比較重要,一切都等回到蘇格蘭再說。於是就爽快地說,好,我可以答應。莫頓在遲疑中退出去了。

 

可事實上,無論瑪麗口頭上答應什麽,甚至白紙黑字地簽下合約,瑪麗的秘密活動一天也沒有停止,即使和伊麗莎白簽了合約以後,還是在繼續。

 

瑪麗從被囚禁的第一天起,從來就沒有想過會俯首帖耳地順從命運。表麵上她每天定時讀書,散步,騎馬,刺繡,和什魯斯伯裏伯爵夫人聊聊天,似乎過的很閑適,其實這些都是假象,都是用來掩護她每天的繁忙的秘密活動。她的書房就是她的辦公室,她的戰場。她每天在這裏忙碌,還雇傭了兩個秘書為她工作。她會親自草擬信件給法蘭西國王,給西班牙腓力二世,給羅馬教皇還有她的主教,約翰·萊斯利,訴說她的希望並且請求幫助;同時她也差多每天都會給不同的人寫信,比如她在蘇格蘭的親信,給丹麥的博斯維爾,後來還有給諾福克公爵。她會利用一切機會,讓全世界都感覺到她的存在。反正她有錢,可以雇傭大量的信使為她工作。對有些敏感的信,她還會使用密碼,必要時她還會用隱形顯現墨水。

 

瑪麗與她周圍天主教信眾的聯係也從來沒有放鬆。除了定期發放布施外,有時候還會收買一些附近的村民為她轉信,傳遞條子。為了躲過監視她的人,瑪麗什麽法子都想得出來。她會把信藏在首飾盒的蓋子裏,藏在鏡子背麵的夾層裏,或者塞進鞋底中間,別在假發裏,還有夾在馬鞍裏,真是無所不能。就這樣,在什魯斯伯裏的眼皮子底下,瑪麗天天忙著這些間諜活動。有時候她偶爾也會收到從國外的來信,這往往都讓她非常興奮。在自己的書房裏,越過看守和警衛,她感覺自己在悄悄地領導著一場戰鬥,感覺自己好像參與了決定世界的命運。這種感覺讓瑪麗覺得非常好,讓她的囚禁生活有那麽一點樂趣,也成了她精神上的一種支撐。

 

一開始,伊麗莎白完全沒料到瑪麗會如此不甘寂寞,竟然以這樣的方式攪亂她的布局。有一段時間,伊麗莎白和她的智囊團都隱隱感到了某種不安,感覺到了某種危險,但是卻不知道威脅來自何方。通過幾次無意中抓獲的信使,從他們手中破解的密信,沃爾辛厄姆漸漸倆了解到瑪麗女王與這些國外敵對勢力的關係,於是啟動了國家情報係統。伊麗莎白背後畢竟是一個國家的力量,很快,通過對每一個在英國上岸的人都進行監視調查,一旦可疑人員被抓住,嚴刑拷打之下,一起起的陰謀都掐死在搖籃裏而灰飛煙滅。同時他們也看到,瑪麗所謂的外交信函,其實得到的大多是極其冷淡的敷衍,什麽大事都是隻說不做,彼此之間從來沒有達成任何協議。誰都是隻想沾光而不願意出一點力,不想為一個囚徒女王打一場結局無法預料的戰爭。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瑪麗還毫不知情,一如既往地輕率,不停地向這個世界上最強大的國家宣戰,孤身一人在這囚禁的古堡裏進行這場有輸無贏的賭博。

 

瑪麗其實不明白,這牢房的鑰匙就在她自己的手裏。隻要她肯鄭重其事地宣布自願放棄對蘇格蘭,英格蘭王位的要求,西班牙,法國,比利時,荷蘭都會對她失去興趣,英格蘭就會鬆一口氣,伊麗莎白就會放了她。事實上,伊麗莎白不止一次地給她搬梯子,希望她自己走下來。但是瑪麗堅決地表示,寧願當帶著皇冠的囚徒,也不願做遜位的女王!她發過誓,寧死也絕不遜位,寧死也要以一個蘇格蘭女王的身份說話。

有時候缺乏理智的勇敢和瘋狂之間很難劃清界限,在這兩個女人的較勁中,我們已經看到了吉星一直照耀著伊麗莎白,而瑪麗,卻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失敗。為他送信的人會突然消失,向她求婚的人已經躺進了棺材;為她而起義的朋友們在最關鍵的時候喪失了勇氣,好像每一個幫她的人,都是在自己找死。

 

從政治角度看,瑪麗玩點手段也沒什麽錯,隻是玩得不太高明而已,但是在伊麗莎白的眼裏,她沒有誠信,口是心非,陽奉陰違,隻會狡猾卻愚蠢地跟她玩小心眼,伊麗莎白是再也不會相信她了。

 

當然,在蘇格蘭內部,支持瑪麗·斯圖亞特回複王位的一派和反對派打得一塌糊塗,這也是瑪麗無法回去的原因之一,在此且不贅述。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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