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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格蘭女王的悲劇人生 (十二)

(2021-05-14 22:57:54) 下一個

 

2018年電影中的伊麗莎白和瑪麗女王

逃出虎穴, 又入狼窩

 
 

  

又是逃跑!就在這短短的兩年間,這是第幾次逃跑了,瑪麗她還記得嗎?就在兩年前,裏奇奧被殺,她自己被軟禁,她略施小計就讓殺害裏奇奧的同謀犯丈夫達恩利,帶著她逃跑。那時她身懷六甲,趁著夜色從荷裏路德宮跑出來。其實也不是很久以前的事,可現在想起來卻恍如隔世。第二次,也就是去年的事吧,她女扮男裝從鮑克威克逃出來,死活要去見博斯維爾,那時她又是懷著身孕。第三次嘛,就是前幾天的事了,喬治·道格拉斯和威廉·道格拉斯的妻子,等於是兄弟倆都卷入了瑪麗的麻煩中,一起把她從列文湖城堡救出來,勝利出逃。如果說瑪麗的前三次出逃是為了自己的王冠和自由,那麽這一次,此刻,她知道她隻能是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了。

 

瑪麗現在是驚恐萬狀,再也不想抵抗了,一心隻想逃跑,逃到一個什麽地方躲起來。堂堂一國之君,她卻沒有狡兔三窟的遠見,臨危才發現一眼望過去,她的蘇格蘭王土卻沒有一處她的容身之地!她一路馬不停蹄地奔跑,忍受著饑渴忍受著時冷時熱的氣溫變化,心裏隻剩下一個念頭,就是絕不能被抓住,絕不能作他們的俘虜。

 

就這樣沒日沒夜地跑了三天,終於在蘇格蘭靠近海邊的邊境上停了下來。又餓又累,好不容易找到一家天主教的鄧德南修道院,勉強住了下來。現在瑪麗才算是有片刻的安靜,可以想一想何去何從了。

 

她身後的蘇格蘭本是屬於她的一片王土,而今卻回不去了。連最後一支為她而戰的隊伍如今也潰散了,使她最後的希望成為了泡影。她知道現在約翰·諾克斯正虎視眈眈等著呢,張著大口恨不得要吞了她,而她那親愛的哥哥大概也是看在她兒子份上沒有趕盡殺絕吧?去法國嗎?是的,那是她從小長大的地方,是她所有美好記憶的發源地。有外婆家舅舅們的寵愛和支持,有她母儀天下的短暫輝煌,她曾經在那是至尊至貴,可是如今,她身敗名裂,殘兵敗將,衣衫襤褸,如何有臉去見人?!尤其是如何麵對那個她最為討厭的為人刻薄的婆婆大人,那位意大利富婆凱瑟琳·美蒂奇,她還不知會怎樣奚落她呢!見她還不如去死!瑪麗心想。那如果去西班牙呢?去見那位曾被她拒絕的腓力親王,如今已是國王的腓力二世嗎?西班牙的天主教教廷絕對不會原諒她與新教徒博斯維爾結婚的事!

 

那剩下的就隻有英格蘭了。不管怎麽說,瑪麗和英女王伊麗莎白同有一個祖先,都是神授,享有君權的女王。何況在她深陷囹圄的時候,不是她伊麗莎白給她寫信,安慰她,鼓勵她嗎?想到這,瑪麗頓時睡意全無,立刻給伊麗莎白寫了一封信,並且把那枚她送的戒指一同放進信封,連夜讓信差帶到倫敦,交給伊麗莎白。並且第二天,她就乘上一條漁船,穿過索爾韋海灣,從英格蘭的沃金頓上了岸,在沃金頓莊園住了一夜,5月18日,當地的官員前來會見了她,並把她帶到卡萊爾城堡暫時住了下來。

 

這一年,瑪麗·斯圖亞特還不滿26歲,這對很多人來說可能才是人生的開始,可她卻已經把一般人幾輩子的經曆都過完了!用轟轟烈烈,用熊熊燃燒來形容她這幾年的生活,真是一點都不過份。如今,當她一腳跨進英格蘭,投奔伊麗莎白之時,這大火可以說已經燒到了尾聲。她身上的一切優勢似乎都已付之一炬,一度令人目眩神迷的光華也隻剩下了灰燼,留下一個可憐巴巴的影子。

 

此刻她還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的錯誤決定,她還不知道她以為可以依靠的血緣,恰恰就成了套在她自己頭上的絞索。她理應明白,難道不是她自己當初從法國回來時,到處嚷嚷,說自己是英格蘭的合法繼承人嗎?但是沒辦法,瑪麗的天性中缺乏一種東西,一輩子不懂審時度勢,一輩子不懂運籌帷幄,一輩子都在做錯誤的事,直到丟掉性命。

 

瑪麗始終記得在她深陷囹圄時,伊麗莎白給她的那幾封溫情脈脈的來信。在信中伊麗莎白一直說她相信瑪麗是清白的,一直表示支持她,不能容忍任何人對她說三道四,即便她批評了瑪麗的輕率和莽撞,但這並不妨礙她要維護瑪麗的女王地位的態度。她信誓旦旦說,君權神授,任何人不得動搖瑪麗的皇權地位。危難時刻聽到這些話,瑪麗頓時就被深深地感動了,一時忘記了英女王是她一輩子都應該警覺的敵人。在丹德南修道院那個淒風苦雨的夜晚,瑪麗給伊麗莎白寫了一封情意綿綿,哀怨曲曲的信,滿腦子都是指望著伊麗莎白女王大發善心收留她,安慰她,天真地以為英格蘭是她可以投奔的地方,伊麗莎白是她可以信任的親人和朋友,定會幫她出頭,懲罰那些亂臣賊子,幫她出這口惡氣。

 

她完全忘記了自己信奉的天主教與英格蘭的新教勢不兩立;忘記了她背後的羅馬天主教的大主教們如何詆毀伊麗莎白的身份,不承認她母親和亨利八世的婚姻,妄言說她是私生子,說瑪麗·斯圖亞特才是英格蘭皇位最合法的繼承人,。她甚至都忘記了,就在兩年前,瑪麗她自己還逼著伊麗莎白,說如果伊麗莎白一直沒有子嗣的話,就應當把她列為皇位順位第一繼承人。這會兒瑪麗真的把這些事全忘了,全都拋到了腦後。但是伊麗莎白的記性可好極了。

 

對於伊麗莎白來說,看到當初那個年輕貌美,趾高氣昂,不知天高地厚的對手如今低聲下氣求救於她,讓全世界人都看到她們之間的高低勝負,當然很爽。一個惡意想推翻自己的人,她伊麗莎白沒有動一根小指頭,瑪麗·斯圖亞特她自己就把自己折騰到了如今的下場。從女人爭風吃醋的好勝心來說,伊麗莎白心滿意足,高高在上,她並不介意好好地接待一下自己這位倒黴的表親,甚至可以豪爽地給與她皇室成員的待遇。

 

但是伊麗莎白從來都不是感情用事的人,何況她身邊還有一個鐵三角智囊團,他們都是清醒,冷酷,萬事都要運籌帷幄的政治家。他們那種清教徒氣質無論如何都見不慣瑪麗那種奢華,浪漫,辦事全憑激情衝動的女人。他們警告伊麗莎白,像瑪麗·斯圖亞特這樣不安分的女人,走到哪都會興風作浪,隻要一沾上她的邊,不知就會惹來什麽麻煩。西塞爾還幫著伊麗莎白分析,如果你承認了她的地位,待以君王禮儀,就等於承認她的女王統治權,如今她遭到罷黜,英格蘭是不是要幫她複位,是不是要出兵討伐莫裏伯爵?而且,你一旦承認了她的君王地位,勢必鼓勵了英格蘭本來已經式微的天主教徒們,讓他們看到天主教複辟的希望。好不容易才壓下去的勢頭會不會因為瑪麗·斯圖亞特的到來而重新抬頭?事實上,伊麗莎白已經聽說了,約克最有勢力的天主教家族,諾森伯蘭已經向瑪麗·斯圖亞特發出了邀請,諸如這等問題種種,毫無疑問會讓伊麗莎白望而卻步。

 

那倒底應該怎樣處置瑪麗·斯圖亞特呢?按理說伊麗莎白女王完全有充足的選擇機會。她可以把瑪麗的到來當成是政治避難,英格蘭一向都是各國政治難民最慷慨的避護之地。可以給她地方住,可以派出衛兵保護她,可以讓她來去自由;如果為了避嫌,不介入蘇格蘭權力爭端,她也可以不接受,大可婉言謝絕,請她繞道去法國,或別的任何國家。無論她伊麗莎白怎樣做,都是合情合理,都可找到法律依據,都會受到法律尊重的。

 

但是從後來伊麗莎白的所作所為來看,可以斷定,即便她是一個大氣的有君王氣度和風範的統治者,但在這件事上,她多多少少做得有點不地道,難說沒有女人的妒忌心在作祟。她耍弄很多手段,讓許多史學家都不能理解,認為伊麗莎白完全沒有必要這樣兩麵三刀,陽奉陰違地找出各種理由把瑪麗玩弄於鼓掌之中,而瑪麗偏偏又傻,每每上當,積極配合,終於被導演成最後的悲劇。在很多史學家眼裏,在對待瑪麗·斯圖亞特這件事上,可以算作是伊麗莎白輝煌曆史中永遠抹不掉的一個汙點。

 

話說回來,當伊麗莎白收到瑪麗的信後,就派出兩位大臣前往卡萊爾會見了瑪麗。轉達了英格蘭女王的歡迎與關心,對這位遭到罷黜的女王深表同情和安撫。與此同時,他們帶了五十個衛兵,開往卡萊爾城堡。聲稱是保護瑪麗女王,實質上是包圍了城堡,禁止任何人靠近,沒收一切信件,封鎖了瑪麗與外界的聯係,事實上就是把瑪麗軟禁了起來。

 

這兩位大臣,一個叫斯克洛普,另一個叫諾裏斯,麵對瑪麗一再要求會見英女王,他們倆一唱一和,連哄帶騙說,英女王別提多想見到她了,但是全世界都知道瑪麗現在是有犯罪嫌疑在身,在沒有弄清楚事實之前,英女王實在不方便見她。瑪麗一聽就急了,這個理由真是編得又荒唐又合理。如今瑪麗之所以投奔而來,是來求庇護的,不是來接受審判的,但是,伊麗莎白,作為親人,在接納她之前想弄清楚事實,還她以清白,似乎又是合情理的。於是,瑪麗對這兩位大臣說,她可以為自己辯白,但她隻願意在和她一樣地位的女王麵前,也就是在伊麗莎白麵前申辯。她說她都迫不及待地要去倫敦,要去見英女王,要見她的家人,她願意告訴她一切,即使要審判,她也隻願意接受伊麗莎白的審判。

 

瑪麗開始掉進伊麗莎白的圈套了,她這種態度正中伊麗莎白的下懷。她願意申辯,那她伊麗莎白就有下手的借口。她一方麵連忙寫信去安撫瑪麗,一方麵立刻叫蘇格蘭方麵提供指控瑪麗的證據。

 

伊麗莎白在信中寫道:“親愛的夫人,這世界上沒有人比我更願意聽你的解釋了,沒有人比我更樂意聽到有助於你恢複名譽的每一句話,但我不能為了您的事拿我的名譽去冒險。實不相瞞,我已經受到人們的責備了……。”她一邊狡猾地推諉,拒絕與瑪麗見麵,同時又用滿篇委婉,感人肺腑的話騙人。

 

瑪麗也並不傻,她聽出了這弦外之音,她看出來了,他們無非就是想當眾審判她!瑪麗頓時怒火中燒,她立刻就回了信,她說:我來到這裏就是為了捍衛我的名譽,請求你幫助我製裁那些汙蔑我的惡棍,而不是把他們當成是平起平坐的對象來回答他們對我的指控!在我所有的親人朋友中我選擇了您,因為您是我最親近的親戚和友人……。

 

從法律上來講,瑪麗的說法無懈可擊。英格蘭女王沒有處置蘇格蘭女王的權力,謀殺發生在別國,她理應沒有插手的道理。但是因為達恩利和瑪麗一樣,也是皇室成員,既是瑪麗的表弟,也是伊麗莎白女王的表侄。她以前在給瑪麗的信中就承諾過,她一定要查清到底是誰殺死了達恩利,並且要把凶手繩之以法。其實,早在瑪麗投奔到英格蘭之前,伊麗莎白就已經把情況了解得差不多了,隻是需要證據。一旦有了證據,證明瑪麗參與其中,那麽瑪麗就勢必失去了一切討價還價的本錢,勢必成為一頭待宰的羔羊。

 

其實,這差不多已經是明擺著的事了。可天真的瑪麗還以為伊麗莎白真的會為她說話,會幫助她拿回本屬於她的王位。她還是一封接著一封信的寫,不斷地為自己申辯,不斷地請求伊麗莎白的會見。

 

英格蘭方麵態度越來越冷淡,給瑪麗的待遇也越來越差,對她的監管也越來越嚴。甚至沒多久就讓瑪麗搬家,逼著,哄著讓她遷到了約克的博爾頓城堡。雖說這座城堡比卡萊爾的住所更豪華,更體麵,但是離大海也更遠, 離瑪麗再一次逃亡也更遠了。

 

現在瑪麗越來清楚了自己的處境,越來越孤立無援。蘇格蘭和法國她都去不成了,所有的朋友也被隔離,漸漸地她的心理防線也近於崩潰

,終於做出了一個錯誤的決定,同意法庭調查。不得不說,這是她一生中又一次不可原諒的失策。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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