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在伊斯坦布爾一條僻靜的小街上,有一個《純真博物館》,是根據土耳其作家奧爾罕帕穆克的同名小說而建。這是一個奇特的博物館,它把虛構轉變成現實。作家帕穆克把他同名小說中的女主人公芙頌一點一滴的生活細節記錄了下來,放進了這裏。別的不用提,隻說它存放展出了芙頌在八年中抽煙留下的4213個煙頭,這等奇葩博物館可能會讓你的好奇心瞬間爆棚吧?
2
竇文濤,許子東,周軼君一行三人的《鏘鏘行天下》來到了土耳其的伊斯坦布爾,不但見到了奧爾罕帕穆克的作品,博物館,還見到了本人。用文濤引用錢鍾書的話說,就是他們“不僅吃了雞蛋,還見到了母雞”,順帶著讓我等鏘友也沾了光。此外還帶領觀眾參觀了一家細密畫的工作室,介紹了在小說《我的名字叫紅》中一直描述的細密畫的製作過程,真是讓人歎為觀止。
3
奧爾罕帕穆克最著名的作品之一《我的名字叫紅》自1998年出版後就受到世界文壇關注,它在2002年獲得法國最佳外文書獎,意大利格林紮納·卡佛文學獎,2003年又獲得了十萬歐元的IMPAC都柏林文學獎;然後在2006年,獲得了諾貝爾文學獎!這是土耳其人第一次,也是至今為止唯一一次獲得的殊榮。這本小說被翻譯成60多種文字,出版版本不下百種,真正做到了風靡全球。與此同時,帕穆克被認為是當代歐洲最核心的三位文學家之一。(其他兩位,眾說不一,也就不追究了。)
奧爾罕 ? 帕穆克,土耳其人,1952年出生,1974年開始寫作,1982年出版了第一本作品。代表作有《白色城堡》,《她的名字叫紅》,《純真博物館》,《雪》等等。如今他住在伊斯坦布爾,在一間能看到大海,可以把歐亞大陸都盡收眼底的書房裏,繼續寫著他的那些神秘的,憂傷的,攪合著東西方文化衝突融合混亂的情愫,涓涓流出的故事。
4
眾所周知,帕穆克雖然是土生土長在土耳其的作家,但他從小上的就是國際學校,接受的西方文化多於本土文化。不過即便如此,他的每一部作品都緊緊地扣住土耳其人的傳統,土耳其人的宗教文化,他們的生活的細節,以及那些根深蒂固的,由於世俗與宗教引起的眾多矛盾的緊張關係而引發的深思。
許子東,香港嶺南大學教授,問到了一些我們也關心的問題:
許子東問道,
1. 身為土耳其作家,卻得到西方世界廣泛的認可和讚譽,獲獎無數。尤其在他獲得諾獎之後還源源不斷的有新作品問世,成為諾獎獲得者中最暢銷作家。那麽他是如何看待本土傳統與西方文化的衝擊呢?
帕穆克說,他以為既不要做傳統的奴隸,也不要做傳統的敵人。最好的做法應該是,基於傳統而創新。也就是說,用新的觀念來看待傳統,並且賦予其新的生命。
2. 當一個作家出名了,對世界都具備了影響力,那如果你的作品與你國家主旋律不一致,或者說,冒犯了一些民粹主義者的感情,也就是說有矛盾的時候,你的選擇是什麽?
帕穆克認為,文學就是文學,它和政治,外交,宗教都沒有對立的關係。他承認自從他獲得諾貝爾獎以後,常常有人希望他能發揮影響,在世界事務上為土耳其說話。但他認為他不是外交官,作為作家,他寫出好作品就是為國家做了貢獻。他的目標就是讓自己的作品更加完美,更加準確而真誠的表達。他說,雖然他不可能了解全世界,但他以為好的作品就會像長了翅膀的小鳥,跨越文化地域的差異,飛遍全世界,讓世界來了解他。
3. 堅持這樣的觀點和立場,在土耳其會不會遭到反對?能不能得到本國文學界的認同呢?
帕穆克說,土耳其和中國一樣,也是一個曆史悠久曾經輝煌一時,但又曆經了戰亂,分裂,改朝換代,和貧窮落後的國家。在他的一生65年間,親眼見證了土耳其的巨大變化。這麽多年以來,教政合一宗教化和共和製的世俗化一直鬥爭不止。他個人是反對宗教化的。雖然他常常受到非議,但他始終尊重不同意見,尊重不同宗教。與此同時,他認為任何宗教和傳統都不應該成為壓迫別人的工具,都不能是壓抑人性的武器。
許子東說,聯想到中國,自五四運動100多年來,中國在與世界的交融中一直處於一種不是東風壓倒西風,就是反之,一直還沒有走到能和世界平等,平視看待各國文化政治的水平。用魯迅的一句話說,“中國人對於異族,一直以來隻有兩種稱呼,一為禽獸,二為聖上。”道出了國人自卑與自大共生的情結,以我孤陋寡聞之見,在中西文化衝突這方麵,中國還找不出特別有代表性的作品。
5
竇文濤也有兩個問題,他說,
1. 土耳其也和中國一樣,在短時間內經曆了快速發展。遍地的機會,突然的的暴富,巨大的貧富差別讓許多人陷入了焦慮不安,世界一切似乎都變得轉瞬即逝,人們都不再相信長情。閃婚,閃離,一夜情,一時如電打雷劈般,勢不可擋的趨勢充斥社會,那麽帕穆克先生筆下的長情真的還存在嗎?是不是脫離現實了呢?
帕穆克回答,無論社會怎麽變化,科技怎樣的飛速發展,手機,臉書,推特怎樣地廣泛應用,但人性不會變,人性並不會由此而變得膚淺。現代化不會影響人們對愛情的向往,並不會喪失感受因愛情而受到傷痛的能力。對現實的不滿,對理想的追求所帶來的無盡的痛楚永遠都在。當人們墮入情網時,每一個人都會在現代的繁雜中保持著純真。他說,他對人性比對現代性更有信心。
2. 關於生死,帕穆克先生是如何看待來世,此岸,彼岸的呢?我們都知道宗教的最大魅力就是在於它撫慰,治愈了人們對死亡的恐懼,讓人們相信現世的一切都是為了來世做準備,來世才是幸福的所在。
帕穆克說,宗教治療不了他的死亡焦慮。他認為人死後,一切歸零。但是他的文學創作可以讓他快樂,他相信,他死後,他的作品會依然在,會流傳下去,收益於人類,這讓他覺得欣慰,覺得滿足。
6
在他們的會談中不斷地聽到一個詞“呼愁”,說這是帕穆克作品中體現的核心特色,本來自土耳其語,是憂鬱的意思。但是帕穆克認為“憂鬱”還不夠貼切,他說,呼愁不是某個孤獨之人的憂傷,它是一種群體的,百萬人共有的一種陰暗情緒,它是朦朧的,含混的,可淺表,可深沉,可能是傷痕累累、支離破碎,充滿了憂傷的曆史記憶,也可能是一種憂傷的喜悅,“美景之美,在其憂傷”…… 用來表達心靈深處的失落感。
越聽越糊塗了,這短短40分鍾的會談當然不能真正了解帕穆克。但不管怎麽說,他會是我下一個追隨的目標,跟著探索一下“呼愁”的意義在伊斯蘭宗教曆史上發生了變化,形成的新的哲學斷層線,為什麽就能喚起了某種獨特的哲學傳統?
自從鏘鏘三人行停播以來,一直期待新節目的到來。這檔節目不錯,一定會一如既往地追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