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爭風雲讓我看到了什麽？

 

這是第三遍看《戰爭風雲》了，仍然是看得心潮澎湃。隻是這二十多年的間隔讓我的這個“澎湃”點有所不同。以前被震撼的是希特勒有計劃有條理的種族滅絕政策的實施（德國人連殺人都那麽有條理，按部就班流水作業），是珍珠港偷襲，是諾曼底登陸，是中途島之戰，當然更是娜塔莉讓人揪心揪肺百輾轉回九死一生的坎坷經曆。而現在，當我再一次看這長達三部近三十多小時的巨作之後，更感慨於在戰亂中展現的人性的醜陋，人性的美好；男人的力量，女人的虛榮；宗教的邪惡，宗教的神聖還有不管邪惡還是神聖這力量的強大；從而又聯想到二次大戰之後人類的進步；聯合國的重要作用；猶太人悲慘命運之後的自贖……。這一“澎拜”還真讓我看得到了一些以前不曾看到的東西。

我不確定在這部作品中作者有沒有故意醜化了希特勒，不過在別的影視作品中希特勒的形象也是大同小異，有點臉譜化了。我一直不太明白這樣一個神經質的，瘋狂的，看不出有什麽大智慧的人如何能在那麽短的時間內在曆來素有理智和善於思辯的德國人中建立起這樣龐大的意誌統一的如鐵拳一般的國家機器？為什麽能讓那麽多能幹的有各種才華的人效忠他追隨他？這是能用一句愛國就能解釋清楚的嗎？這樣盲目瘋狂的的事發生在日本，中國這樣迷信崇尚效忠的民族文化中尚有可能，（如武士道，太平天國，義和拳什麽的）唯獨在黑格爾康德的故鄉不應該可能。但是不管可能不可能德國納粹的鐵蹄差一點就把全歐洲踩在了腳下。我不由得想起李敖說，希特勒對全世界人犯下的罪行，每個支持他的德國人都有份。因為希特勒是他們自己選出來的。我還想起昆德拉說，“罪惡的製度並非由罪人建立，而恰恰由那些確信已經找到了通往天堂的唯一道路的積極分子所建立。”（見《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輕》P210）每一種罪惡的社會體係的建立都是先以強大的忽悠攻勢開始，把政治家自己的願望以最美麗的圖畫展現在人民的麵前，在積極分子的推波助瀾下，時機一旦成熟便強加之。哪怕到了今天，如果上帝讓那些被判死刑雙手沾滿鮮血的戰爭罪犯開口說話，恐怕他們還會振振有辭的認為他們有至高無上的權力讓別人去死，還會雙腳一並，手臂有力一揮，高呼：嗨，希特勒！

作家赫爾曼?沃克以這樣一個龐大複雜的波瀾壯闊的曆史背景，以幾個人物命運為線索把個人的性格人生觀價值觀點點滴滴鋪展開來，讓你眼睜睜的看著他們在戰爭中不得已地麵對掙紮：奮起，沉淪，良知，罪惡，光榮，失敗，勝利，死亡……。

這部作品中人物眾多，大人物自然不說了，以亨利一家為主線而鋪開的各層人物中，最讓我崇拜的是美國海軍上校維克多?帕格?亨利；他幾乎是完美男人的典範。最讓我愛恨交加尊敬憐憫並存，欲哭無淚欲罷不能的是波蘭裔美國作家，娜塔麗的叔叔艾倫? 傑斯特羅；而最讓我心痛不已的是那個美國外交官，娜塔麗的前男友萊斯利 ? 斯洛的犧牲。 

（一）維克多 ? 帕克 ? 亨利

 

維克多?帕格?亨利作為一名職業軍人，他除了會執行命令，他更知道如何有自己的判斷力。當然也許這就是一個士兵與將軍的區別。他在他的職業生涯中的出色表現雖然是作者在塑造這個人物時的重要組成部分，但我卻不由自主地更多地看到了他作為普通人在處理家人朋友同事上司關係上表現的種種姿態。他待人寬容但堅持原則，感情豐富卻藏而不露，善感敏銳而堅韌不拔；他寬人律己，寵辱不驚，審時度勢，臨危不亂。尤其在殘酷複雜的戰爭時期，在混亂和無序的狀況下最能看出人的品質。

他在德國作美國駐柏林大使館武官時，第一次參加希特勒政府主辦的晚宴，他的妻子羅達就對希特勒提出想換租房子的要求。德國人立刻就為他們找到一所如同仙境般的花園別墅，而且隻需付讓他們大吃一驚的便宜租金。原來這裏是一個德國猶太人的家，經營著德國的糖業，現在被希特勒趕走，並且要把他們一家送到波蘭的集中營。維克多立刻就給房屋的主人打電話說，他不想趁人之危，不能隻付那麽少的租金來住這麽好的房子。但這位房主說，恰恰相反，他若能租下，正是幫了他家的忙。

在1939年聖誕節前夜，這位房主站在大雪紛飛中等待開會很晚才回來的亨利上校。他是想請求維克多隨便付一點錢買下他家的一些精美的收藏，以便在被遣送時能帶走更多的錢。亨利心裏非常難過，他說我不會在這樣的時候占你的便宜，不，絕對不會！老猶太人默默地看著他，然後說，這是我的電話號碼，如果可以，打個電話。然後在漫天大雪中蹣跚而去……。這個猶太老人還以為要窮家富路，多準備點錢以防萬一。他哪裏想得到錢毫無用處，多少錢都會被搶走，而且就憑他的老弱，第一批就會被立刻送進毒氣室！

維克多的老婆羅達?亨利是個漂亮，頭腦簡單，欲望普通的女人。她像一般女人一樣喜歡沒完沒了的購物，喜歡Party，喜歡奢華。這本來也沒有什麽問題，但是作為外交官夫人，這就不夠了，她嚴重的缺心眼簡直就是災難。她在美國使館的晚宴上竟然和維克多的同事爭論，說希特勒的陸軍元帥阿爾明?馮?隆是紳士，（因為請她跳過舞，和維克多打過網球）說，柏林的德國人都很友好，並不是像宣傳的那樣是殺人魔鬼雲雲……。維克多非常的尷尬，但他並沒有製止老婆。（這幸虧是美國，要是中國的外交官太太由此言論，那就真的是吃不完兜著走了）不懂政治不能算是女人的缺點，但是在那樣的非常時期，不問時事，不懂是非，不懂國家立場，隻因為別人對自己微笑就認定對方是好人，是多麽令人沮喪的淺薄！在回家的路上，維克多沒有發脾氣罵她，（要是我，肯定要罵個夠。）隻是用冷靜的聲音說，你說阿爾明?馮?隆是紳士，你知道他每天要把多少猶太然送進集中營，每天會殺死多少猶太人嗎？

維克多是三個孩子的父親。他雖然愛他們卻並不驕縱。隻為了敦促兒子拜倫去潛艇學校，他不惜從紐約飛到邁阿密去見熱戀中的兒子。他知道拜倫不喜歡當軍人，也不想去潛艇學校。但他並不說什麽大道理，他隻他對兒子說一句話，你得明白，不是我發動了這場戰爭！然而也就是在這場戰爭中，他的飛行員大兒子在中途島戰役中英勇犧牲了。

由於維克多在柏林任武官期間為羅斯福總統提供了很多客觀的非官方的信息，尤其是德國入侵波蘭之前，他對蘇德簽訂條約的準確預測，讓羅斯福對他大為讚賞。在他武官任職結束時請他一家到白宮做客。席間拜倫不合時宜的提到他的未婚妻娜塔莉和她的叔叔因身份問題被困在意大利的事，希望得到總統的過問。拜倫知道他父親不喜歡他這樣的做法，事後向他道歉。維克多隻是苦笑了一下，什麽也沒說。雖然他與總統沒有私交，更不願意兒子利用他的工作關係辦私事，但他對兒子的擔心焦慮是理解的。他總是能夠這樣，當別人的做法行為與自己的原則法生衝突時，給與包容，隻要不過分。

日本人偷襲珍珠港，炸毀了他好不容易才弄到手的加利福尼亞戰艦，他內心的難受可想而知。而後來雖然又從加拿大弄了一艘北漢普頓號戰艦給他指揮，在海上浴血奮戰，但終於也不幸被魚雷擊中。在夕陽下戰艦燃燒的火光裏，最後離開的亨利艦長讓救生船停下來，他久久的凝望漸漸下沉的戰艦，滿眼的痛惜，一臉的凝重。二次大戰進入最膠著最嚴酷的階段。戰事艱難，大兒子犧牲，小兒媳婦和孫子被困在德國納粹人手裏，前途未仆，而他老婆卻在華盛頓燈紅酒綠，歌舞升平，頻頻與情人約會。當他接到羅達提出離婚的信時，他隻有痛苦卻沒有怨恨，他甚至覺得這是戰爭的錯，不是老婆的錯。

帕米拉是一名英國記者。早在1939年亨利在德國人大使館任武官時就暗戀上了他。當他們再次在莫斯科相遇時，帕米拉勇敢的表示要隨他去夏威夷。麵對帕米拉火辣辣執著的表白，亨利堅決地不容質疑地說，你立刻轉身回倫敦，訂婚，結婚，然後去過你的日子。我什麽也不能給你，無論怎樣做都將是痛苦的。但是我愛你！帕米拉聽他的話，離開了，繼續奔走於各個戰場，歐洲大陸，北非，新加坡，但是沒有結婚，她的未婚夫在印度受傷，死於肺炎。

命運待他不薄，輾轉於太平洋與日本的海戰，又到蘇聯戰場，他總算活過了二次大戰。雖然失去了與她養育了三個孩子的妻子，但他得到了年輕聰明精幹的帕米拉！戰爭結束後，他被杜魯門總統任命為政府海軍助理。他終於能夠在華盛頓安家，終於能夠住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