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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讀張愛玲
重新拾起張愛玲完全是因為許子東的一句話,他說少年讀冰心,二十歲人讀巴金,三四十歲的人讀魯迅老舍,五十歲的人讀張愛玲。我想以前我不喜歡讀張愛玲也許是因為年齡不到吧,既然現在已經有了讀她的資格,為什麽不再試一試呢?就這樣,我趁著回國要在飛機上過十多個小時,帶著張愛玲上路了。
我按著目錄的順序一個故事接著一個故事的讀下去,先是金鎖記,然後是傾城之戀,茉莉香片,第一爐香,第二爐香,封鎖,散戲。張愛玲在一九四三年風靡上海的這幾部中短篇小說就這樣讓我給一口氣讀完了。雖然這一次沒有像我在九十年代初第一次讀她時那樣厭惡她筆下的人物,但我仍然是非常的困惑,不能理解以她當時才不過二十三四歲的年齡,如何能寫出這樣晦暗,詭異,對人生深入骨髓的悲哀。讀完她的故事,合上書一想便是滿心的絕望:人生竟然是如此的蒼涼無望,而人們還是在那勾心鬥角,忙忙活活,煞有介事的活著。
但我不得不承認張愛玲是講故事的高手,她不動聲色地就把想罵的都罵了,想挖苦的都挖苦了,想奚落的都奚落了;她輕聲細語地不加任何形容詞的描述她故事裏的人物,使他們個個都栩栩如生起來。但末了,你會發現,在她的筆下,你找不到一個你認為可以喜歡或同情的人。倒是後來,在她隨筆雜文中的一些描述,讓我一下子喜歡上她的姑姑,炎櫻和蘇青。但不管怎麽說我心裏徒然地冒出特別的想了解想知道張愛玲的強烈願望。
說來也湊巧就在我要離開中國之際,朋友介紹一部拍得不錯的張愛玲傳記故事“上海往事”,並且慷慨地把她才看了一半的碟子送了給我。當我一口氣看完了由劉若英主演的電視連續劇,我就決定加入“張迷”的百萬大軍了。這可不是盲目的隨大流。想當年,九十年代初,強勁的張愛玲熱潮並沒為我所動,她筆下的七巧,葛薇龍,白流蘇,沒有一個女主角不讓我討厭,更不要說那些男角色了。這種直觀上的好惡隔斷了我靠近張愛玲的可能性。這有點像是交朋友,因為不喜歡一個人的長相而錯過了了解的機會。而如今,差不多二十年的光陰過去了,一部張愛玲自己本人的故事讓我後悔萬端,如同錯過了人生路上的良師益友。
想了想,以前不接受她,是因為不能接受她總把人寫的那麽壞,那麽病態,把世界寫的那麽灰暗,那麽虛無;現在理解她是因為她特殊的人生經曆,特殊的觀察世界的角度。許子東在解密張愛玲的演講中介紹說,阿城曾說過,張愛玲是相信人性惡的,但回過頭一步步是光明;如果你信人性善,直麵人生時卻往往發現處處是黑暗。這話說得有道理,等我再一次讀《金鎖記》時,我能夠在張愛玲的字裏行間覺出她對七巧的同情了。七巧因為自己婚姻的不幸,而虐待所有的人,連自己的兒女也不放過的,可她自己到死也在想著如果她不是嫁錯人,或許有哪個男人對自己會有一點真心……。
張愛玲不是一本容易讀的書,她的故事也不是讀一遍就能放得下的故事。半個世紀過去了,她的書一次又一次的再版,經久不衰,她的故事被一遍又一遍的改編成電影,電視劇,並且成就了一個又一個的導演演員。李安在《色戒》上映期間的一次采訪中也曾表示,張愛玲的文字有太多的暗示,“Too many things between lines”。但也正是因為人們對這字裏行間的意思的不同解讀,使“張愛玲熱”持續升溫。
這段時間一直在看張愛玲的兩本書。一本中短篇小說集,另一本是雜文集《流言》,已經看了很多遍,仍然想看。而且想說的話很多。
想說的話總是會說出來的,在適當的時候。
對張愛玲的感受的轉變,俺也是和您一樣。對張也是深深地認同。知音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