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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法喪失的記憶

(2007-12-22 00:10:25) 下一個



無法喪失的記憶


不知從什麽時候起,我的夢便開始沒完沒了地與那個我在那兒長大的北京西城區端王府大院糾纏不清。那皇家氣派的朱紅色大門,那張牙舞爪卻並不嚇人的東西兩個大石獅子,那蜿蜒迂回的走廊,那庭院裏四棵偌大的海棠樹,還有道路兩旁的假山和亭子,還有我們那一群帶著童音的男孩女孩的笑聲;大人們拿著臉盆丁丁當當嚇唬麻雀,麻雀清壁後接踵而來的可怕的蟲災;每天早上十點鍾,廣播體操的音樂一響,心理所語言所的叔叔阿姨們便出來整齊劃一的伸伸腿彎彎腰;那陽光,那柳樹上的蟬鳴撩起的那種懶洋洋的夏天混雜著那麽多想不清道不明的迷惘,唉,那樣的童年!

自從我們在六七年搬走,沒有多久據說這個大院就不幸被林彪江青看中,裏麵的四個單位,中科院的心理所,語言所,中科院幼兒園,還有一所中國科技專科學校,一起遷出,當然還有一百多戶人家,包括原燕京大學校長陸誌偉,語言學家呂叔湘,還有許多名人,那時太小不懂這些。總之,端王府大院不複存在了,我童年的回憶就此殘缺不全。據說心理所語言所幹脆就趁機解散全送到河南五七幹校,幼兒園和學校就不知去了何處。後來,1985年,我回去看過,那個大院是森嚴壁壘,高大的圍牆上似乎還有電網,門口有軍人站崗。一位以前的鄰居,目前還住在附近的居民,還神秘兮兮的告訴我院內有一條直通中南海的通道,因為當年往外拉土的車就差不多拉了大半年。這個我倒不在意,我在意的是我的那些童年的回憶童年的笑聲童年的迷惘也就這樣全被這些車拉走了。不過萬幸的是,那條端王府夾道還在,(後來改成育幼胡同)我曾順著那胡同一直走到我曾就讀的小學,並且去看那小學背後住著我們許多同學的小胡同。在那裏我還真碰上兩位小學同學,他們依然住在現在看起來已相當狹窄的小院裏。我記得他們哀歎著,就盼著政府或什麽機構看上他們這塊地,好指望著搬遷。二十多年過去了,我相信現在那裏,包括我曾就讀的學校,必定是高樓林立,我所有的童年的記憶至此全部泯滅。這對一個城市來說不算什麽,可對我個人而言卻是一個永遠的隱痛。

這二十多年來,北京進行著大規模的城市改建,終將把北京建成了具有世界都市風範的大城市。然而這卻一直被國外有識之士認為是一種文化自殺,更有甚者,他們組成海外華人代表團與政府交涉希望改建就此住手。可是,住在北京的絕大多數市民並不以為然。我有個堂姐住在西長安街,西單附近六部口一條小胡同裏。那原是一個生活極為方便,寸土寸金的寶地。可是近年來,他們那周圍前前後後都蓋起了高樓,這條胡同成了城市森林中的峽穀,沒有陽光沒有新鮮空氣,連電視信號都接受不到,讓住在那裏的人生不如死,他們天天盼著把他們的胡同趕快拆掉搬進聳入天空的大廈好好地喘一口氣。老北京就是這樣一點點地心甘情願的被吞噬掉,漸漸死去,然後恨不得立馬讓一個嶄新的,氣宇軒昂的另一個紐約在東方興起。

利物浦被選為2008年的歐洲文化之都,因此而得到歐共體的大量撥款。從2004年以來,它也是像中國一樣到處是工地,到處在蓋房子。最近就在我原來上班的市中心不遠的地方新立起了一幢購物中心,讓我非常的觸動。我一直知道那裏在蓋房子,但由於周圍全有圍牆圍著,從來也沒想知道立起來的建築會是什麽樣。前兩個星期我因坐車而走到了那裏,看到的竟是一幢和旁邊的十九世紀建築風格一模一樣的大樓!要不是那石頭上少了風雨侵蝕的痕跡,我都不能相信那是新建的!鬼子們太知道如何保持他們文化風格的完整性,寧願費工費時費地盤。

我們中國人是窮得太久了,長期缺乏基本的生存空間讓我們失去了基本的常識和感覺,就像饑不擇食。隻有當我們有了足夠的食物,才會想著怎麽弄得更好吃,才會講究餐具,才會講究氛圍,才會有美食家,才會想著弄點所謂飲食文化。我想城市改造也是一個道理,好在現在已經有越來越多的人開始關注並且在做努力了。

難得的是,一個城市,一個城鎮,它既能保持其原有的風貌,原有的一切特征,又能給她注入現代因素,與世界合拍;它可以在天涯海角,卻不可以是窮鄉僻壤;這會有難度但不是做不到,據說雲南的麗江就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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娓娓 回複 悄悄話 北京四合院的消失是我們老北京人的痛。每次回去都感到那個“味”在一天天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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