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omei是何許人也,讀過“我認識的日本‘鬼子’”的朋友都已經知道了。
對Komei的捉弄,發生在2002年2月,記不清具體的日期了。
那時,我們都在夏威夷美軍太平洋司令部(Pacific Command)下屬的亞太安全研究中心參加該中心舉辦的第16期Executive Course(編號為EC02-1),為期三個月。以前提到過Panel,北太平洋組包括了中國、日本、韓國、蒙古、俄羅斯和美國,是份量最重的一組。美方安排各組分別作Panel Presentation,組內每個國家各出一人,向包括Faculty成員在內的全中心師生介紹本國基本情況,並在本國學員幫助下,共同回答有關本國內外政策的各種問題。我們這一期有四名中國人:時任外交部政研室某處處長的我,另外三位是外交部北美洲大洋洲司二秘賴波、總參謀部周少瑞大校和中國人民解放軍軍事科學院戰略研究部梁小秋上校。他們三人“心往一處想、勁往一處使”地把這副擔子撂到了兄弟的肩頭。
輪到北太平洋組作Panel Presentation那天,六個國家的代表麵向聽眾、按照國名英文首字母順序從右至左坐成一排,每人麵前都擺放著國名標牌,豎立著自己國家的國旗(桌旗)和一個無線麥克。我在長桌右側第一位置,在我左邊落座的就是Komei。按照主持人的要求,六個國家的代表各自在規定的15分鍾內把事先準備好的內容介紹了一遍。然後,開始了Q/A(問答)時段,按國家順序進行,首先就是針對中國的問題。靠著賴波和少瑞的鼎力合作,我們非常順利地回答了所有的問題。接著,該輪到向日本代表Komei提問了。
Komei被問到的第二個問題是當前日本國內最緊迫的安全威脅或隱患是什麽。好象是一個人就問了他三個問題。這家夥在回答到第二部分的時候,居然脫口說出Chinese mafia(中國人的黑社會/黑手黨)是日本當前最緊迫的內部安全威脅。他還在繼續用他那不流利或不連貫的英語表述著,時常蹦出日語詞匯,請美國國務院印尼事務處那位懂日語的副處長Norm給翻譯成英語。當時的我,腦子裏隻有一個想法,無論如何我也得給這小鬼子掄上一棒子。我看了坐在聽眾席第一排的賴波一眼,就象《A Few Good Men》裏美國海軍律師Daniel Kaffee中尉在軍事法庭上最終決心與Col. Jessup對決之前看了CDR Galloway和Lt. Weinberg一眼那樣。
等Komei完成他的回答,頗為得意地倚在椅背上等待聽眾進一步反應的時候,我向坐在正中間、把六個人分割成左右兩組的主持人John Miller教授詢問是否可以提問。得到肯定的答複之後,我微笑著問出了下麵的問題:“Komei,中國人出國困難經常被當作中國人權狀況不佳的例證,受到包括日本在內的許多西方國家批評。即使得到護照的中國人,在申請出國簽證時,會被包括日本駐華使館在內的各國使館簽證官要求出示‘無犯罪紀錄證明’。這說明,能夠到外國也包括到日本去的中國人在中國可都是守法良民。是什麽原因讓一個在中國生長多年一直守法奉公的中國人,到了日本之後,沒有幾年就變成了黑社會/黑手黨成員,這到底是中國人的品行好得還不夠,還是日本的社會環境不好呀?”
我最後一句話還沒有說完,美國常駐聯合國代表團的參讚已經笑眯眯地把右手大拇指豎在胸前了。話音落地之後,全場一片寂靜,那才是連根針掉在地上都能聽見的安靜。眼看Komei漲紅著一張胖臉蛋冥思苦想著應答良策,我在心理上多少有點洋洋得意的感覺。
突然間,一個前兩天偶然在網上看到的消息在腦海裏閃現出來。就是在日本,三個中國學生和一個韓國學生聯手,把資助他們赴日留學的老人在他自己家裏給殺害了。想到這兒,頓時冒出了一身冷汗。如果Komei把這件事在這樣的場景下給捅出來,難堪的可就不是他,而是我們中國人了!心急智生,就在Komei向前俯身伸手去抓麥克的瞬間,我拍了拍他的右肩:“Well, well, Komei, just a joke.”(好了,好了,Komei,開個玩笑而已。)上百人的會場,爆發出來的哄堂大笑聲幾乎可以掀翻屋頂!那是極度緊張又猛然鬆馳之後的大笑。在這樣的笑聲中,Komei大概也樂得輕鬆,放棄了進一步詮釋觀點的努力。
這時的我,才在暗自慶幸中感到了些許輕鬆,也察覺到後背隱約的冰涼。
或許Komei能從那天的經曆中得到如下教訓:自己的問題一定要從自身去找原因;任何到別人那裏為自己的錯誤(或是失誤、缺失、缺陷、缺點、不足等等)尋找理由的企圖,都會在邏輯框架上留出巨大的漏洞,隻能給自己招致更多的羞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