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子在美國上“學前班”

學 了 多 年 英 文, 直 到 兒 子 上 學 讀 “ 學 前 班”, 我 才 搞 清 楚 英 文 的 “pre-school” 實 際 上 相 當 於 中 國 的 “ 幼 兒 園”, 而 我 一 直 以 為 與 中 國 “ 幼 兒園” 相 等 的 “kindergarten” 卻 實 際 上 是 中 國 許 多 小 學 裏 的 “ 學 前 班” 。 和 中 國 一 樣, 美 國 的 “ 學 前 班”(kindergarten) 也 是 一 個 從 幼 兒 園 到 一 年 級 的 過 渡, 以 幫 助 孩 子 逐 步 適 應 真 正 的 學 校 生 活, 因 此 每 天 隻 上 半 天。 別 看 隻 有 半 天, 別 看 我 兒 子 才 上 了 不 到 三 個 星 期, 我 卻 觀 察 到 了 不 少 新 奇 的 現 象, 想 寫 出 來 沒 準 大 家 會 有 興 趣 看 一 看 呢。

在 美 國 的 許 多 中 國 朋 友 一 提 起 美 國 的 小 學 總 以 兩 個 字 形 容: “ 玩 唄!” 我 第 一 次 參 觀 兒 子 的 教 室 可 不 就 是 這 種 感 覺。 二 十 人 一 班 的 教 室 比 我 們 在 中 國 上 學 四 五 十 人 一 班 的 教 室 要 大 出 一 倍 。 教 室 的 前 麵 辟 有 一 個 隔 間, 裏 邊 有 一 孩 子 用 的 小 洗 手 間、 一 排 低 矮 的 掛 衣 櫃 和 同 樣 低 矮 的 放 午 餐 盒 和 課 間 小 食 品 的 櫃 子; 真 正 的 教 室 部 分 也 不 象 我 想 象 的 “ 教 室”: 左 前 方 的 角 落 是 一 塊 繪 有 一 地 球 的 圓 地 毯, 右 前 方 是 擺 滿 各 種 兒 童 圖 書 的 呈L 狀 的 兩 個 大 書 架, 書 架 前 麵 有 兩 張 課 桌, 上 麵 也 擺 滿 了 書; 圓 地 毯 和 書 架 之 間 是 兩 台 計 算 機。 教 室 後 邊 是 一 整 排 敞 開 著 的 方 格 抽 屜 矮 櫃, 抽 屜 裏 裝 有 五 彩 繽 紛、 五 花 八 門的 鈕 扣、 珠 子 等 各 種 小 玩 意 兒。 從 圓 地 毯 到 方 格 抽 屜 矮 櫃 的 那 麵 幾 乎 全 是 大 玻 璃 窗 的 牆 邊, 有 一 整 套 玩 具 廚 櫃 及 廚 房 用 品, 還 有 積 木、 小 木 馬、 沙 盤 之 類 的 玩 具; 與 之 相 對 與 門 相 連 的 那 麵 實 牆 卻 是 一 排 有 門 的 矮 櫃。 教 室 前 後 牆 都 是 “ 黑 板”( 嚴 格 地 說 是 “ 白 板”, 即 用 墨 筆 而 非 粉 筆 的 那 種) 。 老 師 的 講 台 並 不 靠 黑 板, 隔 在 學 生 的 課 桌 和 那 一 堆 玩 具 之 間。 學 生 的 課 桌 分 成 並 非 規 律 的 五 個 桌 群, 除 了 個 別 桌 群 由 三 個 雙 人 課 桌 組 成, 一 般 都 是 兩 個 雙 人 課 桌 麵 對 麵 地 拚 在 一 起, 每 個 桌 上 都 放 有白 紙 啊 蠟 筆 啊 甚 至 小 剪 刀 一 類。

我 曾 問 過 兒 子 的 老 師 , “ 學 前 班” 都 做 些 什 麽? 布 勞 斯 基 夫 人 向 我 仔 細 介 紹 了 “ 學 前 班” 典 型 的 半 天 日 程: 第 一 是 “ 地 毯 上 的 集 合” 或 者 叫 “ 圓 圈 時 間” 。 那 是 孩 子 們 到 教 室 後 的 第 一 件 事, 大 家 圍 坐 在 那 塊 圓 地 毯 上, 互 相 問 候、分 享 頭 天 再 見 後 發 生 的 各 種 有 趣 的 事 情; 然 後 是 集 體 運 動 或 音 樂 活 動, 之 後 是 一 堂 小 小 的 語 文 或 數 學 課 , 再 之 後 則 是 日 曆 和 故 事 時 間。 一 天 中 的 第 二 項 是 “ 課 桌 上 的 工 作” 。 孩 子 們 可 以 在 紙 上 寫 寫 畫 畫 以 強 化 剛 才 所 學 的 東 西, 或 者 也 可 以 和 自 己 的 同 桌 一 起 畫 一 張 將 放 到 “ 班 級 紀 念 冊” 裏 的 圖 畫。 之 後 的 第 三 項 則 是 “ 室 外 遊 戲” 。 孩 子 們 要 麽 在 室 外 的 兒 童 遊 樂 場 玩 耍, 要 麽 在 每 個 班 的 活 動 區 跳 繩, 玩 沙 坑, 打 籃 球( 難 怪 小 班 還 有 自 己 的 小 籃 球 架), 甚 至 吹 泡 泡 等。 做 完 這 三 大 項 後 便 是 十 到 十 五 分 鍾 的 “ 補 充 能 量 時 間”, 孩 子 們 可 以 吃 自 帶 的 小 食 品、 喝 自 帶 的 果 汁, 學 校 也 提 供 牛 奶, 20 美 分 一 杯, 家 庭 經 濟 困 難 者, 如 三 口 之 家 年 收 入 在19, 838 美 元 或 四 口 之 家 年 收 入 在23, 920 美 元 之 下 者 可 以 跟 學 校 申 請 免 費 牛 奶。 之 後 是 一 天 中 的 第 五 項 內 容, 叫 “ 重 點 時 間”, 也 就 是 把 孩 子 們 分 成 幾 個 小 組, 一 些 小 組 參 加 與 數 學、 科 學 或 者 語 文 學 習 相 關 的 活 動, 而 另 一 些 小 組 則 做 手 工 或 者 玩 沙 盤, 或 者 在 計 算 機 上 玩 遊 戲, 或 者搭 積 木 、 過 家 家。 然 後 是 第 六 項 “ 記 日 誌 時 間” 。 學 前 班 的 孩 子 最 初 是 不 要 求 會 寫 字 的, 所 以 所 謂 “ 日 誌”, 其 實 隻 是 孩 子 們 用 圖 畫 記 錄 一 天 的 所 為 以 及 他 們 隨 意 塗 抹 的 他 們 認 為 表 達 了 圖 畫 意 思 的 文 字── 往 往 是 各 種 無 規 則 的 線 條 而 已。 美 國 老 師 認 為, 寫 字 是 從 圖 畫 和 亂 畫 發 展 而 來, 因 此 學 前 班 初 始 的 作 業 都 是 畫 畫 和 隨 意 塗 抹, 到 一 年 結 束 時 才 要 求 會 寫 “ 正 規” 或 “ 接 近 正 規” 的 字 母。 一 天 中 最 後 一 項 是 “ 特 別 作 業 時 間”, 即 節 假 日 做 禮 物, 平 時 為 布 告 板 或 者 玻 璃 陳 列 櫃 做 一 些 特 別 的 手 工。

了 解 了 他 們 一 天 的 日 程, 才 知 道 他 們 的 教 室 為 什 麽 布 置 成 那 個 樣 子。

“ 學 前 班” 的 老 師── 實 際 上 美 國 的 小 學 老 師 也 都 是 這 樣── 是 包 羅 萬 象 的, 既 教 語 文 數 學 又 教 科 學 和 社 會 學。 當 然, 一 些 特 別 的 科 目 有 專 門 的 老 師, 如 兒 子 班 周 一 有 一 堂 音 樂 課、 周 二 有 一 堂 美 術 課、 周 三 有 一 堂 體 育 課、 周 四 有 一 堂 計 算 機 課 都 是 有 專 門 的 老 師。

我 對 “ 學 前 班” 有 社 會 學 一 科 感 到 好 奇, 布 勞 斯 基 夫 人說 隻 是 些 簡 單 淺 顯 的 知 識, 比 如 孩 子 們 將 學 習 了 解 他 們 自 身 及 其 家 庭 和 他 們 的 社 區, 還 將 了 解 各 種 節 日 和 一 些 著 名 人 物。 我 恍 然 大 悟, 這 才 明 白 老 師 為 什 麽 讓 孩 子 們 各 拿 一 張 自 己 小 時 候 和 現 在 的 照 片 做 了 張 “班 級 招 貼 畫” 掛 在 牆 上。 事 實 上, 他 們 的 “ 數 學” 也 與 我 甚 至 一 些 美 國 家 長 腦 子 裏 的 數 學 有 些 不 同。 開 學 兩 周 後 的 家 長 會 上, 一 位 母 親 問 布 勞 斯 基 夫 人 “ 學 前 班” 數 學 什 麽 時 候 開 始 學、 一 年 下 來 能 做 兩 位 數 的 加 和 減 法 嗎。 老 師 笑 著 說, 如 果 大 家 看 一 下 教 室 四 周 牆 上 的 東 西, 就 可 以 看 出 我 們 實 際 上 已 經 涉 及 了 不 少 數 學 知 識。 比 如 看 這 兩 張 班 上 同 學 的 頭 發 和 眼 睛 顏 色 的 直 方 圖, 還 有 孩 子 們 自 己 做 的 這 輛 由 紅 蘋 果 和 黃 汽 車 相 間 的 大 “ 火 車” ── 即 規 律 的 圖 案 結 構 , 以 及 孩 子 們 那 些 由 三 角 形、 圓 形 等 各 種 形 狀 的 紙 片 拚 貼 成 的 圖 畫, 實 際 上 都 涉 及 數 學。 他 們 過 家 家 時 用 到 量 杯, 量 身 高 時 用 到 尺 表 圖, 在 把 一 堆 含 有 各 種 顏 色 的 鈕 扣 和 珠 子 按 顏 色 和 種 類 分 類 的 時 候, 這 些 也 都 是 在 學 數 學。 我 們 當 然 也 會 學 簡 單 的 加 減 法, 也 會 了 解 日 曆 和 簡 單 的 錢 幣 關 係。 哦, 原 來 如 此! 仔 細 想 一 想, 他 們 學 得 還 真 活, 難 怪 人 們 說 美 國 孩 子 動 手 能 力 強, 原 來 從 小 就 一 邊 學 一 邊 做。 雖 然 咋 看 起 來 都 是 玩, 但 實 際 上 也 是 學 在 玩 中。

說 到 那 次 家 長 會, 也 挺 有 意 思 的。 除 了 孩 子 們 共 同 想 告 訴 父 母 由 老 師 錄 下 來 的 話 被 寫 成 一 封 特 別 的 信 比 較 正 式 地 掛 在 黑 板 上, 其 餘 都 是 孩 子 們 平 常 做 的 手 工 或 畫 的 畫, 有 的 掛 在 牆 上, 有 的 放 在 桌 上, 每 一 件 作 品 都 附 有 孩 子 們 自 己 寫 的 名 字。 老 師 沒 有 發 表 什 麽 演 說, 隻 是 讓 家 長 們 在 教 室 裏 隨 意 走 動, 通 過 教 室 裏 擺 放 的 一 切 了 解 孩 子 們 的 情 況, 當 然 她 隨 時 都 回 答 家 長 們 提 出 的 任 何 問 題。 教 室 中 央 的 一 個 桌 群 上 , 是 孩 子 們 特 意 為 家 長 準 備 的 作 品。 不 過, 家 長 們 也 得 經 過 一 番 “ 考 核” 才 能 拿 到 這 些 作 品, 因 為 每 一 疊 上 都 有 一 張 寫 有 作 者 的 興 趣 愛 好 但 卻 隱 去 名 字 的 “ 我 是 誰” 之 頁。家 長 們 興 致 勃 勃 地 開 始 研 究 起 來。 我 聽 到 邁 克 的 媽 媽 笑 起 來: “ 不 是 邁 克 的 呢! 居 然 和 邁 克 一 樣 愛 吃 奶 酪 通 心 粉, 喜 歡 猴 子!” 我 立 刻 知 道 她 拿 了 我 兒 子 的 那 一 疊, 我 問 她 邁 克 為 什 麽 喜 歡 猴 子, 她 隻 說 孩 子 打 小 就 這 樣, 我 於 是 告 訴 他 有 關 孫 悟 空 的 中 國 故 事 以 及 兒 子 從 小 崇 拜 “ 猴 王” 的 事, 老 師 說 難 怪 我 兒 子 常 說 最 想 當“ 猴 王” 。 打 開 兒 子 的 作 品, 我 還 真 挺 自 豪 的。 裏 邊 除 了 他 們 學 過 的 字 母 以 及 與 之 相 關 的 小 詩 歌 小 畫 片 之 外, 還 有 他 做 的 兩 本 書, 一 是 “ 我 的 顏 色 之 書”, 封 麵 是 藍 紅 相 間 的 色 團, 連 名 字 的 字 母 也 是 藍 紅 相 間, 裏 邊 有 九 頁, 每 一 頁 一 種 顏 色, 比 如 紅 的 那 頁, 上 麵 畫 了 紅 花、 紅 蘋 果、 紅 氣 球, 還 用 紅 筆 寫 了 字 母M m 和Ss; 另 一 本 是 “ 我 的 形 狀 之 書”, 封 麵 是 由 三 角 形 和 正 方 形 組 成 的 一 座 房 子, 裏 麵 也 有 七 八 頁, 有 的 是 自 己 畫 的 單 純 的 形 狀, 有 的 則 是 由 各 種 形 狀 的 紙 片 拚 起 來 的 圖 案, 如 圓 形 紙 片 當 成 鍾 和 太 陽, 方 形 的 做 成 旗, 還 有 一 張 複 雜 一 些, 圓 形 的 作 臉 和 眼 睛、 三 角 形 的 作 鼻 子、橢 圓 形 的 作 帽 子, 身 體 和 四 肢 分 別 由 正 方 形 和 長 方 形 紙 片 構 成, 還 真 是 一 幅 挺 現 代 的 拚 貼 畫 嘛。

還 有 一 件 讓 我 印 象 較 深 的 事 情 是 老 師 和 家 長 的 無 聲 交 流。 兒 子 經 常 帶 回 老 師 手 寫 的 紙 條, 有 的 是 希 望 家 長 配 合 教 學 的, 如 老 師 正 在 教 孩 子 正 確 用 筆 用 剪 刀, 希 望 家 長 同 時 在 家 注 意 強 化; 有 的 是 提 醒 家 長 注 意 多 表 揚 鼓 勵 孩 子, 還 附 有102 種 鼓 勵 孩 子 的 具 體 方 式; 還 有 希 望 家 長 帶 動 孩 子 做 慈 善 事 業 的 等 等 各 種 條 子。 有 一 天 學 校 發 了 “ 學 生 手 冊”, 我 仔 細 看 了 看, 大 部 分 內 容 和 中 國 的 學 生 手 冊 大 同 小 異, 但 有 一 小 條 格 外 吸 引 了 我 的 注 意 力: 即 如 何 處 理 衝 突。 手 冊 說, 衝 突 不 可 避 免, 重 要 的 是 在 任 何 一 種 衝 突 中 尋 找 出 雙 贏 的 解 決 方 法, 讓 雙 方 都 覺 得 公 正、 可 以 接 受; 與 之 相 對 的 是一 方 贏 一 方 輸, 其 結 果 可 想 而 知。 這 一 條 讓 我 想 起 北 京 一 個 從 事 外 貿 的 朋 友 曾 說 過 的 一 句 話: 跟 美 國 人 做 生 意 比 較 舒 服, 他 要 利 潤, 也 要 你 得 有 利 潤; 不 象 有 些 國 家 的 生 意 人, 恨 不 得 一 次 把 你 宰 幹 淨。 我 在 想, 也 許 美 國 人 的 生 意 經 跟 他 們 從 小 學 習 的 “ 雙 贏” 方 法 有 一 定 關 係。

兒 子 在 美 國 上 學, 我 跟 著 了 解 美 國 的 文 化 和 教 育, 挺 有 意 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