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輾轉流離、同甘共苦的大遷徙(上)-- 海外風雨六十載(十一)

(2007-12-11 08:56:23) 下一個

輾轉流離、同甘共苦的大遷徙(上)

據同學們講,他們首先從南京出發時坐的是卡車,全體同學到達杭州後在杭州等了數周才上了去江西的火車,在江西吉安又轉了一次火車才到達湖南株洲。已在火車上顛簸數日的同學們在株洲見到懷穀和他帶的吃的時,自然高興極了。懷穀記得那一整列火車都被遺族學校的師生所包,沿途常有各種人想上這趟車的都被拒絕。車廂裏條件雖然簡陋,但同學們的興致卻不低。火車就這樣咣嘰咣嘰搖到了目的地廣東。全體師生在廣州車站等了數日後又上了去佛山的火車。 最後, 學校決定在佛山鎮一個叫夏教鄉的地方停下來待命。

在夏教鄉,懷穀和同學們搬進當地的一個梁氏祠堂裏住下來,吃的是大鍋飯,睡的是就地打的通鋪,但同學之間的關係卻分外地融洽。學習是不能照常進行了,大家畢竟年齡小,不諳世事、不懂時局的混亂和危急,居然抓緊機會玩耍起來,有一個同學竟因玩水掉到一條小河裏淹死了。校務長於是召集所有學生、提出嚴厲要求,才杜絕類似事件的再次發生。懷穀在那裏閑來無事時,也經常遛到村裏東玩西看的。有一天,懷穀被一個老鄉拖著手就往外走,懷穀不懂廣東話,不知老鄉要幹什麽,隻好跟著走。這時,一個叫劉乾(其弟劉坤也是遺族學校的學生)的同學看到了,用廣東話問老鄉是怎麽回事,才知老鄉是要懷穀去他家吃狗肉。劉乾問老鄉幹嘛單挑懷穀去,老鄉隻得把懷穀幾天前給他兩個港幣的事說了出來。懷穀聽了心裏十分高興,自己不經意的慷慨經常會有些意想不到的回報,真應驗了湖南一句俗話: 大方大方走四麵八方哦。

學校在佛山呆了幾個月後,又回到廣州,並在黃埔軍校暫居下來。黃埔軍校位於廣州市黃埔區長洲島上,是1924年孫中山創辦的一所新型陸軍軍官學校,它以"創造革命軍來挽救中國的危亡"為宗旨,為中國新民主主義革命培養了大批優秀的軍事人才,在當時是與美國西點軍校、日本士官學校、英國皇家軍官學校、蘇聯伏龍芝紅軍大學齊名的世界著名軍校之一,可惜的是,黃埔軍校大部分建築物於1938年被日軍飛機炸毀。懷穀的大姑丈李正就是黃埔軍校第一期的學員,懷穀遺族學校的同學中有許多人的前輩也都在黃埔軍校學習過,所以大家覺得黃埔軍校特別親切。當時黃埔軍校裏有很多的橄欖樹,許多同學是頭次見到橄欖樹、頭次吃到橄欖,興奮得不得了。懷穀覺得新奇的還有黃埔軍校的遊泳池,那個遊泳池靠海而修,漲潮時泳池是滿的,落潮時水就沒了。當時,黃埔軍校裏還有許多部隊用的水陸兩用車,學生們常常爬到上麵過癮。

在佛山和廣州那些非正規上課的日子裏,懷穀經常偷偷溜回湖南,一是因為跟南京相比,廣東離家近了許多,交通也算方便,所以常回去看看家人;同時呢,廣東的學校生活比起南京來也差遠了,懷穀每次回家也是為了從祖父手裏拿些銀子,以應付廣東的生活。其時,學校正在做去台灣的準備,去台的名額控製非常嚴。學校在確定去台的最後名額時,懷穀正好不在學校,學校於是沒把懷穀的名字報上去。等懷穀從湖南再回到學校時,一切都成定局。眼看就要脫離朝夕相處近兩年的同學和師長了,懷穀心裏十分著急,情急之下,懷穀找校務主任求情了。校務主任姓李,常著兩顆星的軍裝,應該是中將的軍銜。他是湘譚人,和懷穀自然是湖南老鄉,看懷穀那猴急的樣子,便答應想想辦法。正好高年級有個學生離校參軍去了,李主任便作主讓懷穀頂了那個學生的名字,懷穀這才上了去台的名單。

去台灣的日子很快就到了。因怕節外生枝,懷穀沒有再回醴陵和親人告別,便和同學們一起上了一艘叫“金剛號”的輪船。許多同學想到輪船要漂洋過海、風吹浪打的,便蜂擁著躲到已經十分擁擠的船倉中,可是懷穀因為幾年前在去上海的輪船上嚐過倉中的滋味並且爬到救生艇上玩過,便徑直坐到“金剛號”的救生艇裏,一是視野開闊好玩,二是救生艇裏沒有那麽擁擠更加舒服一些。結果,倉中的同學可受大罪了,不少人暈船暈得厲害,吐得一塌糊塗,空氣惡劣極了。好多人在半個世紀後的今天回想起當時的情景都還不寒而栗。懷穀坐在救生艇上倒是很逍遙、愜意,現在回憶起來還懷念船上香噴噴、顆粒分明的米飯,因為湖南人一向吃不慣北方人喜食的那種粘米飯。

“金剛號”在海上顛簸了兩三天後,終於抵達了基隆港。遺族學校的學生清點人數、稍作休息後立刻前往台北。這一時期遷往台灣的團體太多了,各方的協調工作都跟不上。遺族學校師生抵達台北後一時找不到落腳點,便在一個國民小學先住下來。這個國民小學雖然很大,但設施什麽的比起南京的遺族學校來卻是差遠了。這一住便是數月。學校繼續提供夥食以及衛生紙、肥皂之類,但是衣服卻不再發放了。一群遠離故土、親人的十來歲孩子,在沒有正規教學、沒有多少具體人員管理的情況下,頗有些不知所措。因為無事可幹,大家開始以賭博取樂和消磨時光。錢是沒有的,大家的賭注便隻有手頭的衛生紙和肥皂。有時候興致高時,大家會吵吵嚷嚷的賭到深更半夜,餓了還跑到廚房拿鍋巴熬粥充饑。除了賭博,同學們的另一個去處便是學校附近的京戲院。因為大家手頭都緊,同學們就想歪招。一般是部分學生買了票先進戲院,然後由一個同學把裏麵的票根收集起來帶出戲院,再把外麵的同學分批接進去。就這樣,大家倒也過得快樂和自由自在。當然,大家這種“不務正業”的情形,部分責任應該歸於校務主任對學生們的放任自流。那個時候,校務主任李先生是自顧自去了,兒女眾多、子孫滿堂,新到一處都需要他來安置,他如何有精力分給學生?據說李先生還有另一個隱情:他在帶領學生從南京到台灣的這一路,貪汙了很多錢,遂不敢多在學校露麵,怕引起學生們的公憤。後來的確有人要起訴他在亂世中的混水摸魚。隻是李先生在學生中還有些人緣,擁護他的那一部分同學因念著他的好處諒解他,甚至在主席校董麵前替他說好話、遮掩他的不是。加上李先生自己向來也擅長阿諛奉承、溜須拍馬一套,當初得到校務主任一職也是因了和上麵的關係不錯,所以,關於李先生的貪汙,最後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原來大肆嚷嚷要告他的同學在嚇唬他一通後也沒有動真格兒的,當然,李先生冷汗是嚇出了幾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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