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輾轉流離、同甘共苦的大遷徙(下) -- 海外風雨六十載(十二)

(2007-12-13 08:43:18) 下一個


輾轉流離、同甘共苦的大遷徙(下)


對懷穀而言,初到台北的日子卻和另一個困擾緊緊相聯。不知從什麽時候起,懷穀開始患足疾,即俗稱的 “ 香港腳 ” 。及到台北時,懷穀的雙腳嚴重發炎,奇癢奇痛,基本上隻有腳跟還能落地行走,痛苦極了。同學中略有醫藥常識的都試著幫他治,可是治來治去總是好不了。有一天在校外活動時,有高人指著學校附近的空軍總部醫院對懷穀說:幹嗎不去軍醫院治呢,他們肯定有辦法,肯定會幫你一個窮學生的。懷穀這才恍然大悟。果然,醫院立即就接受了他。不出兩三周,懷穀的雙腳都治好了,又能行走如常了。懷穀對空軍總院和裏麵的醫生充滿了油然而生的敬意和感激。


懷穀和遺族學校的同學們在國民小學閑散的那幾個月,也是台灣社會最緊張的幾個月。當時,也即 1949 年 8 月,美國發表《白皮書》,對國民黨不諒解,大有拋棄國民黨政府、不願卷入台灣防務的勢頭。這一下,台灣島上人心惶惶,惟恐海峽對麵的解放軍會很快大舉登陸、進攻台灣。人們不知何去何從,哪裏還有人有多少心思管理懷穀他們這群孩子?不過,隨著 50 年 2 月中蘇友好互助同盟條約的簽訂,美國開始擔心共產主義在遠東的擴張。因此,從世界反共戰略出發,美國開始調整對台政策:開始支持蔣介石先生防守台灣的政策並開始允許賣軍事裝備給台灣。這樣一來,台灣再次有了 “ 靠山 ” 。及至 50 年 6 月韓戰爆發後,美國更是完全徹底地支持國民黨政府了。不管美國這個 “ 主子 ” 用心如何,但台灣島上的人開始感覺 “ 安全 ” 一些了。


遺族學校在國民小學閑散了好幾個月後終於接到通知,搬到台北師範學院附屬中學恢複教學生活。台北師院的附中,可以說是當時台北最好的學校,師資和設備都是一流的,所以很多人稱之為台北的 “ 貴族學校 ” 。隻是一個中學突然要接受這麽多額外的學生,校舍自然不夠。遺族學校的學生遂住進體育館裏的籃球場,好在經過長途跋涉的學生們早以習慣了這種通鋪生涯,立即進入上課狀態。


在台北師院附中恢複上課後不久,也即 1949 年的秋天,蔣夫人宋美齡從美國回到了台灣。她回台所做的第一件事是到遺族學校所在地看望她久別的學生們。為了迎接蔣夫人的到來,學校放假一日,這樣,除了住籃球場的原遺族學校的寄宿學生外,其他學生都回了家。遺族學校的學生們聽到 “ 蔣媽媽 ” 要來的消息,興奮不已,立刻動作起來,寫了條巨幅橫幅 “ 歡迎媽媽回國 ” 掛在禮堂門口。這樣的喧嘩,把許多本來就對學校平白無故放假一天的其他學生也吸引回校了。因此,及至 “ 蔣媽媽 ” 來到學校講演時,禮堂裏被裏三層、外三層地圍得水泄不通。師院附中的許多人第一次意識到遺族學校原來有著這麽不平凡的背景,從此不再敢忽略小瞧那些睡籃球場的學生了。對於遺族學校的學生來說, “ 媽媽 ” 回來了,意味著又有人疼愛、照顧自己了。事實也的確如此。蔣夫人演講完後,親自到學生的住地和餐廳仔細檢查並加以詢問。在籃球場學生們的暫住地查看時,蔣夫人揭開一床有異味的被子,問道: “ 為什麽不拿去洗洗幹淨? ” 被子的小主人不小心尿了床、又沒有人幫忙洗,隻好將就著髒被睡覺。這時候 “ 蔣媽媽 ” 問起來,小家夥隻有撓著頭皮從實招來: “ 沒有人洗,自己也不會弄。 ” 蔣夫人立刻命人在學校附近包了一間洗衣房給學生們洗衣。後來蔣夫人到餐廳巡視時問學生: “ 吃飯可好? ” 有的學生麵露難色,說沒有湯,飯很難下咽。從此以後,學校又恢複了四菜一湯的規矩了。


蔣夫人返台後,遺族學校的學生們終於從遷徙中穩定下來,心裏也踏實了。大家不僅開始正常有序的學習生活,也開始有一些課外的娛樂生活,比如看電影、踢球之類青少年熱愛的活動。


一起同甘共苦經曆了戰亂遷徙之後的同學們,不僅分外珍惜這來之不易的學習機會,也分外地珍惜同學們之間的友誼。關於這個特殊團體的 “ 抱團 ” ,有一件事情至今在懷穀的記憶中清晰如初:那是一個周末的夜晚,懷穀和一群同學去附近一個體育館給頗具實力和名氣的本校籃球隊 “ 幼虎隊 ” 助威加油。看完球賽出來後,公車十分擁擠,處於亢奮狀態的同學們有點不管不顧地一窩蜂地擠上去了。和他們同乘一趟公車的一家兵工廠的工人們不幹了,開始破口大罵起來,同學們聽了不服氣,開始回應,車裏亂作一團、罵聲不絕。後來公車終於開動、載著一群年輕氣盛的對立者好不容易到達學校門口的站牌時,同學們又甩開胳膊往下擠,擠下車的同學還不忘往車上胡亂大吼:有種的就下來!兵工廠的青工自然也是血氣方剛不信邪,下來就下來。懷穀是同學裏麵最後一個下車的,見此情形,知道今晚同學們情緒高昂、動起粗來一定會忘乎所以,便好心勸青工們不要下車,否則要吃大虧。被激怒了的工人們哪裏聽得進去,正瞅抓不著學生代表呢,如今知道懷穀也是學生一夥的,便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將懷穀用腳踢下車去。懷穀還沒會過神來,已被車上衝下來的一個校官護住了自己的頭,校官自己身上頓時挨了好幾拳。這時,車上車下亂成一片,學生和工人們都亂打成一片,被同學們以為打成重傷的懷穀其實在校官的護衛下安然無恙。不知人群中誰衝校內大喊一聲: “ 陳西明(懷穀當時用名)挨打啦! ” 頃刻間,校園裏出來一大群學生,拿棍子的、拿球拍的,找不到 “ 武器 “ 的甚至舉著木屐也跑出來了,不由分說地衝工人們打去。這場群架的結果竟是傷了好幾個工人。而實際 “ 挨打 ” 的懷穀卻在大家的護衛下並沒有受多重的傷。但是,對同學們來說, “ 我們 ” 是一個息息相關的團體,誰也別想欺負 “ 我們 ” 中的任何一個!後來,兵工廠的工人們到學校告狀、還驚動了警察局。可是,警察局也隻是讓兩方和解而已。因為學校和兵工廠是近鄰,大家最後還真是握手言歡了。不過,遺族學校學生的抱團也更由此出名了。據說,當時台北有三種人沒人欺負沒人敢惹:一類是所謂的 “ 太保 ” ,就是那些有錢的主兒;第二類是不怕死的大陸流亡學生,一窮二白嘛,自然是無所畏懼;第三群人就是遺族學校的學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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