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是留在家裏，還是出去工作？

記得以前在國內讀研究生時，我們幾個同學跟教文學的老美老師就談論過這個問題：女人，主要指成家有孩子的女人，是應該留在家裏管家照顧孩子、還是應該出去工作？當然，這種事情，是絕沒有“應該不應該”的硬性規定的。不過，想起當年幾位女生完全步調一致的答案，我倒覺得好玩。中國女人，尤其是受過教育的女人，你跟她提呆在家裏試試看。就是當時班上的幾位男同學，也都一邊倒地支持女同學們的回答嘛。“孤軍奮戰”的老美最後隻好說：我小的時候，下課就見到媽媽，一頭紮進她懷裏，那感覺好極了。難道不是所有的孩子都這樣嗎？我們一聽樂了，因為我們小時候，下了課就自己回家，家裏有祖父母的，回家跟祖父母打聲招呼，家裏沒有大人的還不就是自己玩啊，父母誰不得工作？

可是到了北美，才發現我們認為理所當然的事情卻並不如此。遠的不說，就說我們這個小區，有多少家都是媽媽留在家裏做“專職媽媽”的。左邊的黛娜，生了女兒就把北方電訊公司的職給辭了；右邊的貝蒂，從我們認識起就一直在家管她那三個孩子，據說她原來是美洲銀行的一個部門經理呢。當然，這些都是“老外”，可是中國人留在家裏的也有啊，就說我們這個被我先生戲稱為“喜福會”的三個人嘛，巍巍在女兒出生前也是搞電訊的，思敏在兩個女兒問世前也在公司幹過，本人剛去加拿大時也在政府部門工作過好幾年嘛，後來搬到美國，綠卡遲遲不下來，孩子又小，索性在家“蝸居”起來，久而久之，也就特習慣自己的這種角色了。不過，除了我們幾個，還真舉不出第四個例子來，好象我們認識的別的中國人，都是雙職工的。哎呀，中國女人要強，願意工作，那又怎樣？所以，我一直認為：女人是留在家裏養孩子、還是出去工作，完全是自願嘛，怎麽舒服怎麽決定，兩者都有好有壞，就是說，有得有失。

不料，事情遠沒有這麽簡單。思敏的問題好象也並不是個獨例。

我認識思敏好幾年了，剛開始隻在圖書館、公園裏照麵，因為她有兩個年齡和我一對兒女相仿的女兒，所以我們常出入同樣的場所。後來孩子們上學成為同學，我們兩家才走得更近。思敏一家是那種看起來特“典型”的模範家庭，先生在IT業做軟件設計，她在家裏管孩子，兩個女兒分別九歲和七歲，又聰明又好看，不僅鋼琴學得不錯，中文也講得十分地道，據說寫得也還行；姊妹倆還在遊泳隊，也在學網球。總之，她那兩個孩子經常是我教育孩子時用的榜樣。跟大多數大陸來的人一樣，思敏也先後把父母和公婆接出來玩過。他們兩口子是那種比較隨和的人，不過不愛張揚。很好的家庭，很和諧的生活。

可是最近，思敏很是煩惱。

“你現在不是好好的，幹嗎非想去工作？”一向大大咧咧的巍巍衝著她喊。

“也不是我想要去工作，但是我總是感覺到壓力，有形的，無形的。就說剛離開我們回國的公公婆婆吧，總是在電話裏暗示我應該出去工作，比如說起他們在美國認識的人，會說，那是啊，他太太也工作嘛，家裏布置得自然更上檔次了；誰誰去歐洲旅遊去了，那是啊，對他們的孩子們好啊，多旅遊多長見識嘛，人家是兩口子都工作，有條件嘛。再說我自己的父母吧，老覺得我不工作呆在家裏是一種浪費，而且讓他們特別沒有麵子。父親總說，人家在美國是找不到工作的才呆在家，你有碩士學位，又是計算機方麵的，何必不工作呢？母親說，她跟鄰居們可都說我還是在原來的公司工作啊。”思敏那張姣好的臉龐明顯掛著愁雲。

巍巍聽了頗不以為然，認為這些跟父母沒有關係，思敏怎麽樣才開心是最重要的。“你想，你要不開心，那家人怎麽開心，孩子怎麽開心，一家人怎麽過。我原來一邊工作，一邊管孩子，結果不出兩年弄了個神經衰弱，到現在還常常有睡眠問題，不值啊！”巍巍理直氣壯地說。

我問思敏：“那你先生怎麽想的？”

“關鍵就是我先生。老實說，我父母公婆的旁敲側擊或者苦口婆心，我都可以不放在心裏，但是我先生就不一樣了。倒不是他非要我工作，可是去年他被裁過一次後，好象沒有安全感了。他不說什麽，可我感覺到他的壓力，好象頭發都白了好多。我提起也許我該出去工作的事，他明顯很高興。”

我又問思敏：“那你怎麽想？”

“我倒是不介意出去工作。可是心裏又很猶豫：第一，我先生的工作，你們也知道，一般都得晚上七點來鍾才能回到家；如果我也工作，那家裏的事情誰管？每天必是忙得跟搶火似的。第二，兩個孩子的學習、鋼琴什麽的，剛起了個步，感覺如果我不陪著，那就要停滯了。大女兒還行，識譜什麽的沒大問題了，漢語的拚音和偏旁部首也都學得不錯，可是小女兒練琴、寫漢字，還基本都是我全陪著練，就不要說他們的網球和遊泳訓練了。老實說，目前這種生活倒是我一向希望的生活，不緊不慢、有條有理，可是••••••我不是那種能一下子兼任多種任務的人，讓我一心一意工作，我能幹得很好；讓我在家看孩子，我也能把家裏安排得很順心；如果讓我又工作、又管孩子，恐怕••••••我也不知道。不過，我猜想我最大的顧慮還是怕耽誤了孩子。”思敏悠悠地說。

接下來，我們三個人就把工作和不工作的種種優勢和劣勢討論了一番，包括將來退休金之類的問題都想到討論到了。巍巍是比較堅決地反對思敏這個時候出去工作，我保持中立，而思敏呢，到底也沒有把握哪樣做才好。也許，思敏應該替先生分擔一下壓力而出去工作？也許，思敏的孩子沒有必要學那麽多、那麽全？我跟思敏說，不管怎樣決定，你都會有得有失，至於孩子方麵，你也不必太擔心，好象沒有聽說母親在家的孩子長大就一定能比雙職工的孩子更有出息吧？如果你真出去工作，可能大家，包括孩子，都會有一段適應過程而已。

話雖這麽說，但思敏的事倒讓我瞎琢磨起來：要是換了我，我又該怎樣做呢？在北美的大多數中國太太，都是選擇工作的，她們都是怎麽想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