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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腦不發達的人生

(2009-06-08 14:07:36) 下一個


一看藍莓的日誌《女兒又摔了》我就笑,說的好象是我嘛。很小的時候我媽就對我下了結論:小腦不發達,她把球往我懷裏扔我都接不住。我笨到什麽程度?據說轉身就會撞上桌子角,開門能讓門把我打著,上個樓梯得絆倒兩到三次。小時候整個夏天胳膊肘和膝蓋都是傷痕累累,在廚房幹活常把碗打碎,一個和麵的鋁盆被我摔成了多麵體。到院子裏和別的女孩兒玩,哪撥都不愛帶我,因為我實在太笨了,算哪撥的人頭,哪撥的積分就會大打折扣。結果我隻能當“捎夥兒”,就是那個競賽雙方各得我一次機會的角色。有些不需要技巧,主要靠賣力氣的遊戲倒是有人願意帶我,因為我舍得力氣,於是我就在“攻城”和“撞拐子”中大顯身手。

上中學時老師告訴我媽,運動會她要派我去推鉛球,我媽說,哎喲,可別砸著後腳跟。這一點也不誇張,我就能做出這種讓人發笑的事來。因為我一上場就經常引起哄笑,所以我很懼怕體育活動,這也可能是我小學中學大量閱讀的原因之一。終於,我在中學二年級交了一個“體育棒子”朋友,她改變了我對運動的恐懼。我因為能塗兩筆作文,每年都跟著校隊參加市裏的中學生運動會。記得那年我寫了一首詩,讚美一個長跑運動員。大喇叭裏廣播了以後她很喜歡,一定要我把原稿給她。她拿著那份稿子坐在我旁邊,讚歎道,你怎麽那麽會寫呢,我一拿起筆腦子裏就空空的。我回答,那你怎麽那麽會打球,我一摸球球就從我手裏跑了。她說,哪兒至於?我教你。於是她到隔壁中學的遮陽棚裏借來一個籃球,我們倆來到後邊球場上。她讓我做一個跨步投籃給她看。我硬著頭皮拿過球,兩下就把球拍飛了。她沒笑,仔細地看著。然後走過來,告訴我五個手指一定要分開,才能抓住球,另外要曲膝下蹲,而不是光彎腰。我照著做了,果然球老實多了。這個同學外號叫“老九”,後來考上了沈陽體育學院。

進了大學,一聽說頭兩年有體育課,我就在心裏暗暗叫苦。“老九”不在了,沒人能幫我,記得第一學期是體操。瑞秋做前滾翻好象一個球,整個動作幹淨利落。輪到我,翻是翻了,就是起來的時候人都掉到墊子左邊的地上去了。鞍馬我一看就頭皮發麻,阿爾巴尼亞電影裏的伊戈爾還有勇氣跑到鞍馬前,我連跑過去的勇氣都沒有,自動棄權,老師也拿我沒辦法。夏天學遊泳,我在淺水區瞎扒拉了好幾天,還是一抬頭就沉下去。79年考進來的中學同學陪我練了半天,最後也憋不住笑,走開了。學期的最後一天,我仍不死心,一遍一遍地紮進水裏,手觸池底,用力一推,再站起來。池子邊走來一位老者,他蹲在池邊看了我半天,然後他招手把我叫過去。這位同學,你的姿勢有問題。你的兩臂應該這樣,而不是這樣。我照著他的樣子做了一遍。他搖搖頭。然後他說,你等著,我去換衣服。他一離開,池子裏的同學們都擁過來,王教授和你說什麽了?王教授?啊,他是1959年全國自由泳冠軍。王教授從更衣室裏出來,大家都圍了上去。據說他因為關節炎,已經多年不下水了,今天為了我這個老大難下了水。王教授在旁邊小池子裏演示給大家看,他先做了一遍正確動作,然後又模仿我的樣子一猛子紮到池底,大家都笑了。我也笑,可是仍舊學不會。畢業那天,我到體育教研室去還東西,體育老師看著我說,某某啊某某,你是全體78級畢業生裏唯一一個沒學會遊泳的,連Y係那個瘸子同學都學會了。我隻好厚著臉皮和大家一起笑。

我小腦不發達,大腦也不怎麽優秀,但是上大學的四年裏,我摸索出一條規律,上課集中注意力,下課以後再複習一遍,就沒有掌握不了的知識。我把這條應用在體育上。參加工作後,在某校進修,我買了一根跳繩,自己在走廊學跳繩。可笑吧?那年我23歲。經過一個星期的鑽研和練習,我居然獨自學會了跳繩。這使我大受鼓舞。36歲那年我又在夏威夷基本學會了遊泳──這要感謝我先生,他是我生命裏第二個“老九”。他從不笑話我,對我充滿鼓勵和耐心。還有一個要感謝的是我在NORTEL的同事。我很想學乒乓球,但是礙著自己笨手笨腳,不敢上去和同事一起打。他耐心地教我,陪我練習,最後還說,女的打成像我這樣,已經很不錯了。這話我到今天還記在心裏──四、五歲就被我媽宣判了“死刑”,但是我周圍卻一直不乏鼓勵我、耐心教我的人,所以我還能和正常人一樣,參加一些體育活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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