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六一
飛機飛臨荷蘭上空,弦窗下麵波光粼粼,清水環繞著碧綠的田地,方正的田畦象是一個個綠島,漂在水麵,尼德蘭特有的紅房頂點綴在水波綠野之上。一出機場,撲麵而來的是濕潤的風,我因常年盯著計算機屏幕看而患上的“幹眼症”,馬上好了一半。從矽穀到荷蘭,很象是那年從北京到成都,一邊是加利福尼亞火毒的太陽拷焦了的山坡,一邊是尼德蘭充足的雨水澆灌出的碧綠平川。
五月的尼德蘭,微風吹拂著路邊的野花,水塘裏飄著浮萍和荷葉,遊著野鴨,渠水清澈見底,從北海歸來的漁船經過水渠,路上的車輛都停下來,等待吊橋的起落。吊橋拉起來又放下去了,凡高那幅著名的《阿爾的吊橋》畫的是法國南部的一座橋,但吊橋最多的國家,還是他的故鄉荷蘭。一座憑水的房子門前是吊橋,進出房子全憑這座橋。水渠環繞的小教堂,通過吊橋跟村子連接起來,星期天早上,荷蘭人梳洗幹淨,換上潔白的襯衫,夾著聖經,腳蹬木鞋,走過吊橋上教堂。田裏種的是牧草,奶牛在綠地上遊蕩,餓了就吃幾口草,飽了就橫臥在地上休息。奶牛給荷蘭人提供了鮮奶,也提供了製造起司的原料。荷蘭人的主要食物是麵包和起司,簡單的飯食使荷蘭人頭腦清醒,四肢靈活,精力充沛。
阿姆斯特丹,一個自由的城市,對同性戀的寬容,對賣淫的自然的態度,第一個在法律上允許安樂死,河岸上閃著紅燈的“WET BAR”(把大麻兌在啤酒裏喝)。是不是簡單的飯食使他們需要刺激呢?
荷蘭人。凡高是荷蘭人的一個典型代表。骨感的頭顱,輪廓分明的臉,顏色淡淡的頭發,眉毛也很淺,藍眼睛,長腿,高個子,走起路來不疾不徐。風車下一群兒童手拉手經過,頭發的顏色淺得幾乎是白的,我不由得想起丹納的話,“尼德蘭小孩子長著老人的頭發。”
木鞋,起司,風車,倫勃朗畫中的法蘭德斯,西風吹動樹稍,空氣中水份充盈,透過水汽看見的景物有點模糊,但又模糊得可愛,象在夢中,沒有尖利清晰的邊界,沒有加利福尼亞那金色山坡和湛藍天空刺眼的對照。一年四季的西風,難怪盧本斯畫中的樹稍永遠是被風吹得彎曲的。紅頂房子,漆成白色和淺黃色,法蘭德斯土地的特征。草,矮樹,灌木,花叢,每一寸土地都被綠色植物覆蓋了。荷蘭的樹都不高,是不是因為土層太薄,地下水位太高?
荷蘭的大部份土地是衝積平原,僅在西南部才有小部分丘陵。鹿特丹是三大河的入海口,40%的土地是從大海爭來的,從VOLENDAM能看到新的圍海工程,現在還是一片汪洋,圍海大壩修好以後,荷蘭人用風車把水揚到壩外,再種上草,放上羊,羊腳就會把土地踩堅實。五十年後再來這裏,荷蘭人就要住在上麵了。聰明的荷蘭人哪,王小波看了也感歎起來,“他們就是那樣的人:工程師,經濟學家,能工巧匠。”
從前當導遊時,一個荷蘭人告訴我,“哪天海堤決口了,三分之二的荷蘭都將泡在水裏,所以生為一個荷蘭人,得先學會遊泳。”到處是船,帆船,機動船,小舢板,廢棄的船倒扣在屋後,是不是每個荷蘭人都要有駕船的本領呢?路邊看似幹爽的青草從裏,一腳踩上去,便陷在泥裏,天上飄著兜滿水珠的雲,地上流著灌滿水的河,空氣中彌漫著水分子,到處是水, 荷蘭,真是一個浸泡在水裏的國家。
一覺醒來,收音機裏已經換成了鏗鏘有力的德語,路邊的水渠,池塘都不見了,代之以蒼鬱高大的鬆林,空氣清朗,天高雲淡──汽車已經進入德國境內,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再見你了,美麗的尼德蘭。想到這裏,我不免萬分惆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