刁德一愛上了阿慶嫂
(2007-10-29 15:46: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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刁德一愛上了阿慶嫂
·阿 慶·
人類社會的曆史可分為弗洛伊德以前的曆史,和弗洛伊德以後的曆史。弗洛伊德以前,人生活在無意識中。老弗大筆一揮,無意識便成了有意識,性欲統治人類的一切活動。從八十年代封閉保守的中國大陸來到美國,對弗氏理論難免有抵觸情緒。第一次看完《性欲理論三講》和《精神分析引論》,晚上就夢見和自己的長輩眉來眼去,說不清楚,早晨醒來倍覺荒唐,一把將弗氏歪書扔進壁爐。原來,人的墮落思想不是從天上掉下來的,也不是自己頭腦裏固有的,都是從弗氏黑書裏看來的。
卻說這弗氏奇談怪論,一朝進入大腦,便揮之不去了,機會合適,潛意識便將它地搬出來,活學活用一番。
《沙家浜》,八個樣板戲中較為有趣的一部,宣傳的不外乎革命和鬥爭,裏邊“智鬥”一段,人人會唱。學了弗氏寶書,再回過頭來看《沙家浜》,人物皆走了樣兒,“見山不是山,見水不是水”了。
刁德一一登台,便唱道,“這個女人哪啊啊啊啊,不尋——常!”,他注意上阿慶嫂了。阿慶嫂請胡傳魁抽煙,他眼珠一轉,也請阿慶嫂抽煙,卻被胡傳魁拂到一邊,“人家不會,你幹什麽!”刁德一挺精明利落的一個人,到了阿慶嫂跟前,突然變得笨拙、結巴起來,這是男人愛上一個女人的另一征兆。一計不成,又生一計,他扔下煙頭,唱道,“她態度不卑又不亢!”,這句,明顯表達了他對阿慶嫂瀟灑態度的傾慕。胡傳魁這個飯桶,“水缸裏麵把身藏”,受驚不小,早已落入阿慶嫂的掌心,阿慶嫂給他茶裏擱點蒙汗藥,他也照舊美滋滋地喝下去。他,顯然不是阿慶嫂的對手。隻有狡猾的刁德一,才具備和阿慶嫂過招的資格。刁德一碰上阿慶嫂,可謂棋逢對手,必有一番糾纏,一場好戲。
刁德一一邊涼快了一會兒,又組織第三輪的進攻:“適才聽得司令講,阿慶嫂真是不尋常,我佩服你沉著機靈有膽量,竟敢在鬼子麵前耍花槍,若沒有抗日救國的好思想,豈能夠舍己救人不—慌—張!”他又是討好,又是調侃,想方設法逗阿慶嫂說話,探究她內心。誰知這招又落空了——阿慶嫂兩句話就把他擋了回去。刁德一直奔主題,“新四軍久在沙家浜,這棵大樹啊有陰涼,你與他們常來往,想必是安排照應更周詳!”看看,連妒嫉都有了。刁德一這不是愛上了阿慶嫂,又是什麽?
刁德一進攻,阿慶嫂防守,符合男女求偶的一般規律。想想吧:整天槍子兒在耳朵邊嗖嗖叫,日本留過學的刁德一過的是什麽日子,突然有一天,於蘆蕩深處,發現了這春來茶館,和這“眼觀六路,耳聽八方,膽大心細,遇事不慌”的阿慶嫂,他怎不盼著阿慶嫂也對他溫柔地來上一句,“德一,吃點瓜子啊!”
按老弗的理論,阿慶嫂不革命,刁德一不反革命,兩人在台上轉來繞去,皆出於人類最基本的本能。把這一對兒,放在民族解放的背景下,襯以抗日戰爭的硝煙,變得更有吸引力,更耐人尋味。
這段有趣的鬥智,為何嘎然而止?是劇作者汪曾棋本人,愛上了他創造的阿慶嫂。那是個文藝為工農兵服務的年代,汪曾棋好容易,才在革命和鬥爭的大題目下藏了這點私貨。咱老百姓也不含糊,劇作者那點狼子野心全看在眼裏,《沙家浜》一公演,“智鬥”馬上成為最受歡迎的段子。可憐那年月的老百姓,隻能靠這樣披著樣板戲外衣的一小段京劇,過個想象的癮,略遣餘衷。
順便說一句,戲裏交代,阿慶不在家,跟阿慶嫂拌了兩句嘴,就走了,皆因為劇作者不能忍受他的所愛對象名花有主,才把我支到上海去跑什麽單幫。
2002.10.18 HXWZ